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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作家||【石榴花开】◆刘桂平

 白云之边 2020-08-06


 作者简介 

刘桂平,1991年生山东山亭区,已在《草原》《西部》《椰城》等刊发表中短篇小说数篇。现居滕州市。

 石榴花开
【原创】

老人病了,病得很厉害,看样子这次是熬不过去了。

老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婴儿般睡着了。不论谁在床边发出怎样的呼喊,她依然如故。从早到晚,没什么事可让老人睁开眼,都说人死后可以升入天堂,老人没去过那里,所以别人说的再好,只要还有一口气,老人也绝不踏上天堂的路。已是夏季,老人的身上穿一件无袖汗衫,一条黑色的裤子,裤腰上露出儿媳掖在她两腿之间的尿片。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只剩下一张皮,仅有的一点肉在皮与骨头之间来回晃荡,似乎下定决心要和身体撇清关系。除了褶皱,胳膊上还布满无数大大小小的青紫色的斑点,那是打点滴时留下的印迹,此时的老人已经完全不在意在她的身上扎多少针眼。因为老人几乎失去了知觉。老人侧卧在草席上,胳膊肘上,肩膀上,脸上,只要和草席摩擦的皮肤都裂开了,露出里面鲜红的肉。来看望的人都说,身上的肉都糟了,一碰就破,看来撑不了几日了。〔糟是我们这里的方言,是坏掉的意思。比如有些鱼肉,猪肉放时间长了,坏掉了,不能吃了,我们就说糟了,赶紧扔了吧〕草席上落满苍蝇,或许连苍蝇都知道欺负弱势群体,有些苍蝇已经钻进了老人稀疏的花白的头发里,还有一些趴在老人磨破的皮肉上。老人的小女儿拿着蒲扇来回摇晃,却怎么也赶不走。它们肆无忌惮地在老人身边飞来飞去,炫耀着自己的活力,示威似地趴在老人的脚上,脸上,胳膊上。不知道老人是懒得理它们,还是根本就没有觉察到它们的挑衅。老人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如果不是起伏的肚子,还有半张着的嘴巴,你很可能认为老人已经走了。

与老人的安静相比,隔壁屋子里却热闹非凡,儿女们在大声讨论着老人的状况。我看她撑不了几天了,最多不过五天,她就完了。这是老人的女儿说的话。老人有五个孩子,三儿两女,说话的这个是大女儿,排行老大,她的话一出口,其他的人都连连点头。

是,大姐说的对,我觉得也撑不了几天,咱还是商量商量后事吧!

对,商量商量,别到时候手忙脚乱,丢三落四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谈论队伍里,还有一个人没有参加,她就是老人的小女儿。小女儿从小发烧烧坏了脑子,说话总是词不达意,颠三倒四。他们商量老人后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小妹妹在或不在。不在,也没人去特意叫她,在,她也没有任何发言权。小女儿这时候正坐在老人的床边,拿着一把扇子,为老人驱赶苍蝇。正因了她的头脑简单,此刻她没有哥哥姐姐们的焦急,也没有感到老人即将离去的悲伤。或许她觉得,母亲睡着了,在不经意的哪天,还会醒来。即便是不会醒来,她也会守在母亲身边,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老人也许知道身边坐着个人,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她使出浑身力气,也没把眼睛睁开,无奈,岁月把老人的眼皮扯长了,长得耷拉下来,根本不听大脑的指挥。最后,老人想了个办法,她伸出手来,用手指捏起眼皮,往上抻了抻,才露出眼球。老人的动作很缓慢,仿佛她揭开的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一扇通往光明的大门。眼球转动,老人看到她最牵挂,最心疼的小女儿在,原本躁动的心静下来了。老人的听力差,客厅的嘈杂声一点也没有传入她的耳中。当然,老人更搞不清楚,儿女们是渴望她尽快离去,还是想尽办法挽留她。

老人的小女儿秋菊虽然已经出嫁,婆家的生活也算富裕,可她还是愿意住在娘家。结婚到现在,秋菊在婆家过的日子用手指都能数得过来。虽然孩子都十几岁了,却从没有见过奶奶。固执的秋菊一直认为她婆婆会怠慢她的儿子,所以不肯让他回去。秋菊的丈夫只好顺着她,一同住在老丈人家。每次打工回来,都会带很多东西,从吃的,喝的到用的,有时连庄稼地里用的化肥都买来。所以老人对这个女婿是满意的,能找到这样的丈夫也算是秋菊的福气。虽然比秋菊大十多岁,长得也砢碜。其实倒也无妨,如果人家什么地方都无可挑剔,凭什么找秋菊这样少根筋的女人呢?

老人躺在床上,可忙坏了秋菊。她一会儿给她擦脸,一会儿喂水,一会儿拿着扇子扇风,驱赶苍蝇。秋菊今年三十五岁了,从出生到现在,都是老人在照顾她。老人这一病,秋菊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懂事了,她守在老人的床前,一刻也不离开。老人每天要打吊瓶,胳膊上青紫色的斑斑点点,惹得秋菊泪眼婆娑。

两天了,老人除了喝下几口水外,什么也没吃,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这期间来了不少亲戚朋友看望,来的人中除了老人娘家的兄弟姐妹,也有平时关系不错的邻居们。他们拎着东西走到老人的床前,寒暄地说几句话,基本都问到了老人的年纪,这其中有些是真的不知道,而有的知道了却故意再问一遍,仿佛强调年纪恰恰是为了他们接下来说的话更加合情合理。接下来他们会说,是吗?都这么大年纪啦?也该走了,或是说瞧瞧,大热天的,身上都磨烂了,看着都瘆得慌。唉!老了老了,还要遭这份罪。当然,这些话老人是听不见的,老人的儿女们听到这些话纷纷点头附和,是,是,是,谁说不是呢?这样躺着,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赔罪不说,关键是她自己也受罪!

他们就这样一拨拨地来,一拨拨地议论,又一拨拨地离开。老人的大儿子秋生盘算着,谁谁来了,谁谁没来,有谁本该来的却没来,还有些平时没有来往的反倒是来了。平时没有来往的,不都是因为住得远,也可能是闹过矛盾,吵过嘴,红过脸。既然人家来了,那就表示向你示好,就算都是他的错,你也要笑脸相迎,冰释前嫌,不得怠慢。所以这些人要是来过,更要好好记着,等那天人家有什么事情了,一定要去。当然这里的事情并不一定是去探病,可以是小辈生孩子,也可能是翻盖新楼房,这些都是事情,在农村,最讲究的就是礼数,这些一定要放在心上。要不然,忘记随礼,或是当时没去,事后才知道的。他们都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头。秋生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却关乎一个人的面子问题和他在村人眼里的形象。

秋生和爱军现在就是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以前他们的关系是最好的,没有比光着屁股一起长大这种关系再牢靠的啦。说起来,爱军也算是老人的半个儿子,爱军更是把秋生的家当成自己的家。爱军的娘走的早,爹又常年在外跑生意,根本顾不上他。两人长大后,虽说各忙各的,平时很少联系,在心里他们都把对方当成最亲的兄弟,亲到骨子里。可就是因了这种关系,让后来发生的事变得格外重大,考验着两人的情谊。

那年,秋生和爱军都二十二岁,到了说亲娶媳妇的年纪。爱军的爹当时已经回村做了村主任,于是给爱军说媒的人从没间断过。爱军讨厌像挑牲口一样的挑媳妇,总是找借口不去相亲,后来,在他爹的震慑下,硬着头皮去了几次。回来后就和秋生抱怨,不是嫌长得丑,就是嫌人家不会说话。秋生每次都是笑笑,什么也不说,他知道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看明白,说清楚的,也不是谁都可以对这种事情妄加评论的。

和爱军比,秋生就不那么幸运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把花送到爱军的手里,任他挑选。秋生心里总是酸溜溜地。同样大的年纪,要说没有想法那是骗人的。一个偶然的机会,秋生和阿丽相遇了,并各自在心里暗暗看上了对方。秋生当时只是在心里想想,他也知道娶阿丽过门比登天都难。先不说阿丽长得多水灵,多招人喜爱,就单单说她的身世背景,就够秋生头疼的。阿丽的家里开着工厂,有几十口人,钞票每天哗哗地往家里流,还有,阿丽在她爹的资金支持下,自己也开了个服装店,什么时髦就往店里进什么,什么时髦就往身上穿什么。穿着时髦,想法前卫,尤其是在婚姻这件事上,不管她爹妈如何劝说,把小伙都领家去了也不见,就是坚持自由恋爱的真理,谁说也没用,她就是坚持自己找对象。那还是六七十年代,能有这种想法的人还真不多。阿丽算是一个。

秋生的喜欢和阿丽不同,阿丽想法简单,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应该在一起,结婚,过日子。秋生担心的是,两家的经济状况不一样,兄弟姐妹多不说,除了没有工厂,没有大把的钞票往家流,相反还要把不多的钞票往药铺里扔,因为卧床不起的老父亲需要这些药来维持。有了这些顾虑,秋生再见到阿丽的时候,就不那么欢喜,能躲则躲,实在躲不过,头一低快步走过。阿丽性格开朗,热情,怎能允许秋生如此冷落?于是,她想办法打听秋生的是怎么想的。听说爱军和秋生是好朋友,阿丽只得来找爱军。

爱军和阿丽很早就认识。以前,爱军的爹还不是村主任,和阿丽的爹合伙倒腾煤炭。各自发财后,爱军的爹从了政,阿丽的爹则继续在商场打滚。虽说分开单干,当年的感情依然还在,倒也时常走动。前不久,爱军的爹还提到他俩,言下之意,两家的关系能不能再进一步,成为亲家。阿丽的爹觉得虽说老哥俩的关系不错,可是爱军这孩子,他还真不怎么看好。爱军虽说长得也是仪表人才,可是有些傲气,做事鲁莽,再加上爱军娘的早逝,从小缺少管教。不是他理想的金龟婿。阿丽的爹又不能直接拒绝,只好说,我回去跟孩子商量一下,看她愿意不。商量的结果自然是阿丽不同意,阿丽爹见女儿的态度,松了口气。说,不同意就好,明天我就回了你李叔。

阿丽不喜欢爱军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当然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那还是他们小的时候,阿丽到爱军家去串门,为了一张烟纸盒,他居然管别人叫爹。其实说起来,也不是别人,就是阿丽的爹。那天,阿丽的爹逗爱军玩,说,爱军,你只要叫我一声爹,这张烟纸盒就归你了。那时候,孩子们的生活很单调,对于花花绿绿的烟纸盒格外喜欢,小伙伴之间更是以烟纸盒的样式好,颜色多而有面子。爱军想也没想,脱口就叫,爹。阿丽恶心的直撇嘴。从那以后,阿丽就瞧不上爱军,觉得爱军是个软骨头,叛徒,随便认爹。即使两人都长大了,阿丽也没改变对爱军的看法。所以,当爹爹把李叔的想法告诉她的时候,她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回绝。

爱军听说阿丽是专门来找他的,乐开了花,咧着嘴巴直笑。看来这事有希望,我要好好把握机会跟她表白。爱军一直觉得他和阿丽从小就认识,没有谁比他更适合阿丽。不想,爱军失望了,她是来打听别的男孩子的,而这个男孩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哥们秋生。怎么会是他?就不能换个人吗?阿丽怎么会喜欢秋生呢?这些问题在爱军的脑中来回转圈,恼得爱军直想撞墙。

后来,阿丽如愿嫁给了秋生,并把秋生安排在他爹的工厂上班。秋生和阿丽结婚那天,爱军跑去大闹了一场后,还企图自杀,虽说没有得逞,却把秋生的名声搞得十分狼狈,村里人都说秋生不讲究,夺人所爱,把爱军逼上死路。秋生懒得解释,收拾东西搬进城里住去了。爱军酒醒后,甚是后悔自己的行为,没脸在村里呆,也出去找钱了。这期间,秋生除了回去看看他娘,基本上没什么机会回村里。如果是以前,秋生肯定经常往爱军家跑。现在不行了,就算秋生腆着脸去找爱军,也不能保证爱军就让他进门。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持续了几十年。可能是上天捉弄,俩人居然几十年都没见过一面。

说来也巧,就在秋生娘生病的这段日子,爱军一直在家闲着,他还偷偷地跑到秋生家外向里张望。秋生老了,背驼了,头发白了,脸上也有皱纹了。几十年不见,爱军每次想到秋生还是以前他年轻的模样。怨恨秋生的心也在一次次的想念中慢慢消失,而爱军自己却不觉得。

秋生虽没有看到爱军,听邻居说,这几天爱军没有外出,正好在家。秋生觉得这是个解除尴尬的最好时刻。这些年,秋生一直为找不到机会和爱军和好而苦恼。现在好了,机会来了。就是不知道此时的爱军是不是和他有一样的想法。眼看着来探望的人越来越多,秋生的心里就越发慌,越没有把握。

就在大家以为老人已经无力回天的时候,老人突然好了。在秋菊的细心照料下,老人不发烧了,也能吃些粥了,并且时不时地还说几句话。秋生和他的兄妹提着的心放下了,纷纷准备离开老人,回到自己家。秋生的大姐要走,问秋生,你什么时候走?跟我说一声,我来替你。秋生抬头看了看天,说,不急,再等等吧!你先回去忙吧!有事我再叫你。秋生的两个兄弟也都准备回自己家了,地里的庄稼该追肥了。临走时,两兄弟也问秋生,大哥,你什么时候走?秋生这回没有看天,双手挠着头,长叹口气,说,再等等吧!说不准呢?两兄弟不明白秋生到底在等什么,也不便多问。其实,只有秋生心里明白他在和自己打赌,赌爱军会不会来,赌这些年过去了,俩人的情谊还在不在。秋生原本以为他很了解爱军,断定他一定会来。可是,他娘从病到好中间隔着好几天,就算有顾虑这些天也够他想明白的了。秋生着急了,他不停地伸头向外望,心里直犯嘀咕。

老人好了,能和秋生聊天了。于是,秋生把这几天来过的人一一向老人汇报。老人仔细地听着,不住地点着头。秋生说完,老人还愣在那里。秋生说,娘,没了,真的没了,我都记得很清楚不会漏掉谁的。老人依旧不说话,她定睛看着儿子,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唉,还是个孩子啊!就是个孩子!秋生明白老人的意思,自己又何尝不在盼着爱军的到来。

爱军内心的汹涌澎湃比秋生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几次,他都站在秋生家街口,等着看望的人从他家出来。然后,他走上前,假装经过,打听秋生娘的情况。从别人口中爱军知道,秋生娘的病越来越重了。想想小时候,老人待爱军如亲生儿子,他是在秋生家长大的。养育之恩不能忘。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爱军现在最希望时间可以回到秋生结婚的那天。他悔当初不该跑去大闹,搞得不好收场,把自己弄得下不来台。就算现在秋生给他个台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把握秋生就一定会给他台阶。

老人的一生乐善好施,菩萨心肠,故人缘极好。村里大部分人都接受过老人或多或少的恩惠。当然,这恩惠不一定是物质,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让人感激一辈子。爱军仔细地观察过来秋生家的人。有些和老人的儿女过去有些恩怨的也去了,就连光混二喜都去了。二喜和村里所有人都断了来往,他自己的亲叔去世他都没去。村里人都说二喜疯了,连自己的叔都不认了。这次二喜来看秋生娘,着实让所有人吃惊不小。爱军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难道自己连二喜都不如了吗?

这天晚上,爱军做了个梦,在梦里,爱军和秋生一起下河捉鱼。爱军不会水,只在岸边帮秋生提竹篓。俩人捉得正起劲,忽然一阵巨浪打过来,把秋生卷走了。爱军在岸上拼命地喊呀叫呀,就是不见秋生。爱军急坏了,又不敢下水。干脆扔了竹篓,坐在地上大哭,一边哭,一边说,秋生,你回来!你回来!回来!爱军醒了,满头大汗,眼角湿漉漉地。他胡乱抹了一把脸,连同眼泪,汗水一齐揩干净,准备继续睡。躺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好像心脏被别人拿出来一样,爱军甚至都能看到血淋淋地一坨东西在自己乱动,怦,怦,响声快要震破他的耳膜。摸摸胸口,不知怎的,竟然空了。爱军拿枕头盖上头,不让可怕的砰砰声传进耳朵的同时,他决定了,去秋生家看望他娘。有了这个决定心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天刚亮,爱军就起床了,他亲手准备了几样老人喜欢的点心,熬了一锅浓浓的鸡汤。爱军不想和他们一样,毕竟他和老人,还有秋生不是那么简单的感情。他也希望秋生能够了解他的用心。这些年过去了,爱军虽说没有和秋生有任何来往,在心里却与秋生对话过了无数次。按说俩人的关系不应该因为阿丽的事情搞得这么僵。

爱军提着鸡汤和点心来到秋生家的时候,秋生和老人已经不在了,只剩下秋菊在打扫卫生。爱军的到来,秋菊没有惊讶,她依然把他当自家人,接过爱军手里的东西,说,哥,你来了,我娘昨天还念叨你呢?

爱军从一进门就开始寻找秋生,看了半天也不见他的影子,开口问道,你哥呢?

秋菊虽傻,也知道爱军说的是哪个哥,她说,我大哥今天早上走了,连我娘一起带走了。

秋生走了,没有给爱军缓解尴尬关系的机会。其实,说起来,秋生给过他机会的,只是,爱军那时还在和自己的思想作斗争,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秋生的耐性也到了极限。爱军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出秋生的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爱军路过一户种着石榴树的院子停下来。院里的石榴树有些年头了,一些枝桠越过院墙伸到了路上。这家的主人多年不在家,石榴自然也无人管理。他记得小时候,和秋生还偷摘过呢?那时的石榴树还很小,现在都老了,树皮上的裂痕一道道,向路人诉说着它的年纪。是啊!老了,都老了,再过几年,别说树了,就连人恐怕也……爱军摇摇头,把恼人的思绪抛掉,继续走路。

秋生把老人接到城里,本以为城里的优越生活可以延续老人的生命。其实不然,老人如燃尽的蜡一样,熄灭了。按照老人生前的遗愿,秋生把老人的骨灰带回村里埋葬。

老人下葬的那天,天空飘着蒙蒙细雨,秋生披麻戴孝走在前头,手里捧着老人的骨灰,缓慢前行。老人在村里威信很高,村里很多人都来送老人最后一程。在人群的后面,爱军带着黑色鸭舌帽,穿着讲究。只有爱军心里明白,此时的他心里有多愧疚,有多恨当时自己的优柔寡断,如果当初早点下决定,也不至于连老人的面都没见上。他看着秋生一步三晃地向自己这边走来,心里不禁紧张起来,他害怕秋生看到自己,伸手把帽子拉低一点。偏偏这时,秋生抬起头向他这边看过来。当爱军和秋生的眼神交汇的那一刻,爱军觉得秋生一点都没变,还是年轻时的样子,还是哪个发誓做一辈子兄弟的秋生。不能再躲了,已经错过了老人,他不想再错过秋生。爱军把秋生的眼神稳稳地接住。秋生眼里有未干的泪,眼睫毛粘在一起。爱军把这些都牢牢记在心里,同时记在心里的还有对老人的歉意。

老人的头七很快到了,秋生和兄弟们去个老人上坟。蜿蜒的山路似在诉说老人一生的坎坷。来到坟前,秋生看到坟上有新添的土,地上摆着香烛水果,还有未燃尽的纸钱在冒着烟。在秋生老家,老人过世后,头七一到,儿孙们要到坟上添把新土,祈求老人的在天之灵保佑一家平安,兴旺。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没有人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只是这样一代一代的传下去。看到新添的土,秋生笑了,他抬头向去往村里的小路上望去。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头蹒跚的走着。老了,都老了,他也老了,瞧,背都驼了呢?

秋生的兄弟都把贡品摆好了,还是不见秋生回过头来。二弟喊道,大哥,你看什么呢?该给咱娘磕头了。

秋生收回视线,看向老人的坟头,他惊讶的发现在坟的边上插着一枝石榴花,花很小,但很娇艳,红的像一颗心。微风吹来,石榴花摇晃着头,依偎在老人的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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