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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了个娘

 东营微文化_ 2023-06-29 发布于山东
李学军小名叫小军,从小没了娘。李老汉饱受后娘的虐待,所以横下一条心不让儿子受屈,三十出头却再没找女人。既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把尿,千辛万苦把小军拉扯大。
李学军从部队转业,在一工厂就职。妻子叫程芳,既贤惠又勤劳。有个三周岁的男孩,学军上班妻子和李老汉种地还饲养蛋鸡,日子过得挺红火。
这李老汉高兴之余,生出了另一种滋味。以前爷俩相依为命,吃睡在一起,爹长爹短的叫声,时响在耳畔。自打娶了媳妇,虽说没忘了爹,总觉得和他媳妇更进了一层。老汉子心中有些落寞空虚。特别是到了晚上,小俩口的屋里,时常有嘻笑之声传出。老汉子却孤零零,有点长夜难熬。还是女人心细,发现公公眉额间有层忧郁的薄云时聚时散。见他独处时,老沉着脸吸闷烟。这媳妇暗想自己和小军挺孝顺的。小军经常帮老人洗澡搓背,自己也像对待亲爹一样侍奉。可为啥不高兴?思来想去,想到了公公的核心之处。
一天晚上,程芳对小军说:“你可发现咱爹这段日子,有啥心事?”“他能有啥心事,处处可心,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呀还真是个马大哈,一点也不懂别人的心思。”“那你说咱爹咋了。”“咋了,想找老伴了。”“少胡说八道吧,都七十多的人了,还有那个心。”李学军半信半疑。
一天晚上,小军从爹窗前经过。灯影中见老人捧着母亲的遗像念叨:“军他娘啊,快四十年了。为了孩子我一直单身,孩子成家立业了,我想找个搭伙的,你不反对吧。我虽有这个想法也不好开口。孩子们同意还好,要不同意那多难堪,为这事我真作难呢。”老人一边说一边流眼泪。小军回到屋对媳妇说了看到的情景。媳妇说:“那我们就主动和爹挑明支持他。”吃饭的时候,小俩口向老人表明了态度。程芳说:“爹,这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一定找个娘来。”在以后的日子里程芳真是四处打听托人,但总因不合适一直拖着。
李学军住的村子叫李家屯。往南三里有条河,这学军有个钓鱼的爱好,只要有空就骑上摩托到河边垂钓。这是一个初春的下午,李学军又来钓鱼。俗话说:开河鲤鱼顶凌梭,肉肥味美。学军想钓条大鲤鱼回家孝敬老爹。但这鱼不是不上钩就是脱钩。太阳渐渐偏向西方,这时寒风阵阵,乌云密布,日光暗淡。钓了大半下午连条小鱼也没钓着。他提杆换鱼饵时,发现不远的桥上有位妇女在那儿徘徊,忽然她跨上了桥栏,一头扎到河里。附近也有人看见了,只是喊救人,没有下水救,也许是水性不好吧。小军可急了,心想:这可是人命关天。扔下钓杆就往那里窜。边窜边脱棉衣,到了出事点一纵身跃入水中。水冷透筋骨,血液像被凝固,肢体阵阵麻木。李学军不顾自己安危,扎进水底,抓住了那妇女奋力游上了岸。
那女人已是呼吸微弱,幸亏小军在海军待过,对救治溺水很有一套。先清出口中泥沙,控出水,又进行心肺复苏。经过一番抢救把那女人从死神手中夺回一条命。她睁开了眼,缓过了气,面对着救命恩人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流眼泪。挣扎着起来想给小军下跪,被小军一把拉住,对她说:“婶,先到我家换换衣裳吧。”她点了点头心想:眼前这个嘴脸也只好再麻烦人家。小军把她扶上摩托车,又给她披上棉衣带回了家。
一进门,把家人吓了一跳。“这是咋了?”小军媳妇惊疑地问。“这位大婶落水了,快给她换换衣裳吧,我去叫医生。”李老汉进厨房,烧水切姜找红糖。那女人拉着小军媳妇的手哭着说:“想死里就不折磨心了,可真活够了……”“可别那么想,人还是活着好。”李老汉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姜糖水进来,打断了那女人的话。“快喝点水暖暖吧。”小军请来医生,诊断后医生说:“气管和肺被水呛出了毛病,也发烧,输水吧。”那女人好歹不让,她说:“这就麻烦得不轻了,别再给您添乱了。”在大家的劝说下还是挂上了吊瓶,小军俩口子一直侍候到半夜。
第二天,继续输水。小军上班,程芳去大棚照料鸡。这看针换针照顾病人的活就有李老汉负责。自从见到这女人,李老汉心里有些亲切感。因为她眉目间有些像死去的妻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滋味。李老汉照顾得可细心了,怕药水凉找来暖水袋灌上热水,裹上毛巾,压在输水管上。忙上忙下地不住下。这女人甚是感动,和李老汉一熟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她说她叫崔蕙兰,今年六十六岁,婆家姓刘,住在城西三里庄,娘家崔家坨。是想去娘家散散心,一路哭哭啼啼,越想越没活头。想投河一了百了,没成想拖累了您们一家又活了过来。
“大妹子,要往宽处想,迈过眼前的坎,也许会有好日子。”“大哥我不说你不晓,我可是真活够了。我的儿叫小利。三岁那年,他爹不幸去世,那时我还不到三十,提媒的不少,我一直没应。一怕孩子受委屈,二怕瘫在炕上的婆婆无人管。我是又当娘又当爹,又顾老又顾小。里里外外我一人。”说到这里崔老太泣不成声,李老汉也跟着流眼泪。“大妹子,咱可都是苦命人,小军还不到一岁,他娘死了,我拖着个孩子也没少遭罪。”真是同病相怜,这时是泪眼对泪眼。“大妹子有啥事过不去,想寻短见。”“咳,这人命苦越苦越给黄连吃。婆婆去世后没了拖累,小利成了家有了个四岁的女孩。本想这苦日子熬到头了。谁料这严霜单打独根草,前年小利出车祸死了。都说好人有好报,我不敢说自己多么好,但凡行事总按良心做。婆婆瘫在床上七、八年我端屎端尿,后来自己不能吃我就一口一口的喂。庄乡有事我也是尽心地干。可这老天却总不为我睁眼,儿媳妇在家待了不到一年,前几天搬东西走了。临出门孙女抱着我哭成一团。她们走后一个大院剩下了我这个老婆子,在家实在待不住,想到娘家散散心。一路走一路哭,来到桥上起了寻死的心,却给您家添了累。”老太太是痛哭流涕,李老汉换了针拿着纸给老太擦泪擦鼻涕。老太太感动极了,不由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李老汉的手。儿媳妇程芳进门正看见了这一幕。
崔老太在小军家打了五天针。和老李越拉越近乎。一天早饭后,她说:“你们救了我的命,这大恩大德说也没法说。只要我活一天,我就记在心间。现在身体也好了,我也该走了。”小军媳妇说:“大婶,你家中已无事牵挂,就多住几天吧。你看我们一家,学军上班,我和爹又种地又喂鸡。家中正缺您这么个老人照顾。住下吧,权当帮帮俺。”李老汉说:“听军家的住下吧。”崔老太嘴上说走,其实还真舍不得这家人,就留下了。
老太太可勤快了,和老李一起下地,一起喂鸡,和程芳一起洗衣服做饭。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她觉得好像老天爷为她睁开了眼,没瞎那份好心。越待和老李越有感情。在两个年轻人的搓合下登了记,过起了老来伴的幸福生活。
村里人开玩笑:李学军没钓着鱼,钓了个娘。这是句玩话也是句实话。

(摄影  旅途)

作者简介:张子英,男,生于1940年10月。河口区退休教师。年轻时热爱文学,曾有多篇诗文发表在《山东文艺》上,后因生活所迫,搁笔几十年,及至耄耋之年,重拾笔墨,曾参与河口区《乡村记忆》编写,并于2022年出版《岁月如歌》一书。虽值暮年,但身体矍铄,耳聪目明,每天仍然坚持写诗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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