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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作家||【那年麦黄时】◆徐国涛

 齐鲁文学 2020-08-06


作者简介

 

徐国涛,山东泰安人。职业是警察,大学读的是中文,从事的工作是文字工作,爱好文学、旅游,有时会有感而发书写一些抒发性情的文字,偶尔会胡诌几首古体诗词,仅此而已。

那年麦黄时【原创】

那是24年前,1994年。那一年,我面临高考。

高考的压力大到不可想象,以至于我今天都不愿意去回忆、甚至不愿意去面对——考上,跳出“农门”,当个吃喝不愁的“城里人”;考不上,回家种地,当一辈子受苦受累的“庄稼汉”。

这是父母教育我、警示我、激励我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家里实在是太贫穷了,农村生活实在是太艰难了,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一种穷和难。面对残酷的、赤裸裸的现实,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只能苦学,拼了命地苦学,没有其他选择。时间很难熬但是又那样宝贵,学习生活紧张到极点。在我们那所小县城唯一的重点高中里,从高一开始,好像就每两周只休息一天,从高二开始,变成了每四周休息一天,以便于让我们这些住校的、偏远的农村来的学生回家拿一些换洗的衣物,同时拿回下一个月的基本生活费。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左右,正是农历的四月底五月初罢,麦穗正在变黄,快要成熟收割的时候。学校组织了“预考”,这是一次严格的模拟考试,我们将根据这次考试的成绩,填报高考志愿。

不幸的是,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了,那一次,我考砸了,平时成绩一直稳定在班级前5名的我,居然一下子下滑到了班级第28名,是全班成绩下滑幅度最大的一个,仿佛从山头跌入了深谷,这意味着原来可以冲击本科的我,似乎想考个好点的专科都比较困难了。

我非常难受、愧疚、自责而又沮丧,关键的关键,是严重打击了我的自信心,我对高考的前途变得有些恐惧,心情无比的抑郁。

这时候,班主任找我谈话了,他了解我的家庭状况,除了让我仔细分析考试成绩大幅下滑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提醒我慎重选择高考志愿,不要好高骛远,首先要确保自己能被录取了,而不要去管什么学校。我理解老师的苦心,但这更加加重了我对高考前途的担忧,我寝食难安,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那个周末,本来还不到四周一次的休息日,学校突然宣布放假一天,让同学们回家和父母汇报并商量报考志愿的事。我不想回去,也不愿意回去,考的这么糟糕,如何向父母汇报?母亲是文盲,父亲大字识不了一箩筐,和他们商量,他们又能提出什么样的建议?我打定主意,和许多同学一样选择留在学校刻苦学习。

可是,呆在学校,我却始终无法凝聚起精神来,学习学不进去,脑子里全是考砸考不上的恐惧。我便独自去操场跑步,以此来缓解心中的压力。

操场外边便是农田,突然,“吱呀吱呀”碾麦的声音从外边飘来,空气中弥漫着麦秆和新鲜小麦混合的气味,家中现在也应该正在麦收吧。既然考不好,学不进去,那就应该帮父母去“抢麦”,用劳动减轻自己的“罪责”,用汗水去洗刷自己的愧疚,我想,回家吧!回家收麦去!

当我骑着破旧的自行车直接出现在我家“打麦场”的时候,天快黑了,但是被烈日炙烤了一天的大地是那么炎热,父母正在汗流浃背地从牛车上卸下“麦个子”,那是他们用镰刀一把一把地把麦子割下来,然后用麦秸作绳捆扎起来的,每个都比人腰还粗,鲜湿的麦秆死沉,一捆至少得五六十斤重吧。

他们看到我,很是讶异,母亲的脸上写满了担心:“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刚走一个星期吗!”

我一边跑上去帮着卸车,一边答道:“没事,麦收了,学校专门放假让我们回来帮忙收麦”。

“胡扯!这里用不着你!回来干什么!你不是快考试了吗?赶快回去学习去!”母亲毫不客气的对我下了“逐客令”。

“既然不愿意好好学习,他愿意干活那就让他在这干,尝尝到底是上学好还是干活好!”父亲看起来很生气,似乎知道了什么。

“吆!‘大学生’考完了吗?这时候了还回来帮忙收麦子。”邻居家的嫂子打趣我。

我不说话,只是卖力地干起活来。卸完车,接着又去麦地装车拉回,等所有的麦子卸完,麦场上堆起了一个高高的小山丘。我早已累得筋疲力尽,被麦芒扎刺的痛楚感变得麻木,身上脏的如同乞丐一般。稍微休息了一会,就着开水、咸菜、几个臭鸡蛋和馒头,算是吃了饭,补充了一下体力。

这时母亲又撵我回家去休息:“明天一早就回学校,别耽误了学习!”却被父亲拒绝了,他的意思很明确,这时候不想着好好在学校学习,居然有心想着回来,那就是认为干活比学习好,那就应该好好体验体验。

我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既没有了对高考考不好的恐惧感,也没有了对下地干活的苦累感。

接下去是趁着夜里凉快,连夜把一个个的麦个子用铡刀拦腰斩断,只留下带麦穗的那一端,以便碾轧出麦。我和父母轮流着简单的工序,朝铡刀下续麦、按下铡刀、再把铡下的麦秆和麦穗分别堆在不同的地方。

接近忙了一夜,快天明的时候,如山的“麦个堆”终于逐渐变小直至变没,这时再看我的手掌,尽管戴上了母亲给我的线手套,却因为长时间不干农活被磨出一个个的水泡,有的水泡被磨破了,已然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母亲心疼的一边流泪给我用布包扎,一边数落父亲不该让我干这么重的活。我呢,却感觉不到疼痛,过度的劳累和困乏,让我倒在麦秆、麦穗的包围中,睡着了。

这是我睡的最沉稳、最踏实、最香甜的一觉。当我醒来睁开眼时,火辣辣的太阳正毒热地晒在我身上,快中午了。我头上脸上只是被母亲盖了一顶破草帽,就这样歪倒在扎人的麦秆麦穗堆里,从凌晨4点多一直睡到了中午11点多。父母同样是劳累了一夜,他们却已早早起来,套上牛拉辘轳把铡下的麦穗碾轧了一遍又一遍。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那一天,我没有再干一点活,只是感到浑身酸痛。预考和报考志愿的事也一直没和父母说,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

吃过午饭返回学校,搭腿上自行车都是那样的艰难,平时一个小时多的车程,我竟然骑了两个多小时,感觉是那么的遥远和漫长。

回到学校,我就病了,应该是中暑,请了假,拿了药,不但晚自习没去上,而且连着两天的课我都没有去,就在宿舍的床上“挺尸”般躺了两天。这些,父母到现在也不知道。

不过,从此一直到高考结束,我没有再出现心情抑郁、想三想四、睡不着觉的情况。因为我知道了,放下是最好的解药。高考的时候,我发挥的很正常,成绩出来,我还保持在前五,超出我报考的师范类本科线几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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