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记续,青岛作协会员,山东散文学会会员,青西新区教育作协副主席。 古人曰:清明桐始华。清明前后,天气温润起来,房前屋后的梧桐,开出了淡白、淡紫色的花,风里传播着清幽的芳香,真正的春天便来了。 梧桐有碧梧、庭梧之称,古人大多喜欢把它栽在庭院里,其“亭亭若华盖”,干笔直,生长也快,能活百年以上,是我国有诗文记载的最早的著名树种之一。《诗经》有诗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这个“栽桐引凤”的传说,自古传唱至今,这也是人们喜爱栽种梧桐的美好用意。 梧桐的木材质地轻软,无法承做栋梁,但是因为它具有耐腐烂的特性,且桐材带有一种色泽光亮的纹理,其特殊的材质,导音效果好,成为制作古琴、琵琶等乐器的最佳材料。 从木材的使用价值看,梧桐和红木、紫檀等自然是无法比拟的,所以古代穷人死后,不能厚葬,便有了“桐棺”之说。《墨子》里说,禹死后“葬会稽之山,衣衾三领,桐棺三寸,葛以缄之”,那更是薄葬了。 梧桐在文学作品里,总是充满了离愁别绪。在唐宋诗词中,梧桐作为离情别恨的意象和寓意也是最多的。“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所以说,表达离别寓意的不只有“灞柳”,还有烟火中的梧桐。秋雨淅沥,落叶簌簌,梧桐便成了文人笔下孤独忧愁的意象,如“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梧桐一词在婉约的宋词中的使用率更是空前了。 据说,梧桐的原产地在中国,它大多生长在人们聚居的场所,是最有烟火味道的树种之一。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梧桐树便是家的影像载体。 小时候家中的院子里,有许多茂盛的梧桐树。春天到来的时候,我曾经一拃一拃地用小手丈量着梧桐树的粗。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已赶不上梧桐树的生长速度。春天的生机,全都蕴蓄在小梧桐树的牙尖儿上,厚厚的嫩牙和枝,满满的水分,在春风的利诱下,由红、暗红、直到绿得油亮亮的,叶子的扩张度非其它树叶可比,直到亭亭如盖,便到了它风华绝代的好时光。 夏日乘凉,在树下,听满耳的故事,驱扰人的蚊虫,数漫天的星星。靠着软软的树干,想着童年的心事、蠢事、快乐事,醒来时,便是第二天的明晃晃的太阳了。 那时,梧桐树下满是浪漫温馨的记忆,但很快,我们就举家搬到东北去了,匆匆地,连和梧桐树打个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在东北的八年,母亲常常念叨院子中她亲手种下的梧桐树。当年,她偷偷积攒下来肥料(那时个人家的肥料都要上交生产队),连同她的期待都喂在了院子里那几棵梧桐树下。她没希望有一天能引来金色的凤凰,这几棵梧桐树却寄托着母亲在生活中的一点点希望。 那些树连同祖屋都卖给了同一本家,母亲很伤心,因为树没了,更伤心的是,根没了!父亲的家人们都在东北相聚了,可母亲的娘家人都还在山东,都还在那些贫穷的村子里,日复一日地挣扎着。虽然我们在东北,已经能吃上黄灿灿的玉米饼子,但思念的熬煎却每每让母亲食之无味。 “可惜了咱天井里的那几棵梧桐树了!”母亲常常念叨,便引起了父亲的不满,有时就因此而产生不快。“半死梧桐老病身,重泉一念一伤神。手携稚子夜归院,月冷空房不见人”。那时的我不明白,其实母亲惦记的不是树,是家乡的根,是家乡的亲人! 八年的时光,成长了我们,也榨干了母亲的思念。当我们再一次举家迁回老家时,老屋仍在,记忆仍在,主人却不再是我们,一同丢失的还有那几棵梧桐树,甚至连院中它们存在的痕迹都难以再寻…… 新家在村西扎下来的时候,记得门前又种下了几棵梧桐树。家乡的梧桐树长得朴实,不要求特殊的养分,不怕旱涝,不怕虫害,在你不经意间,就发现已经成材了,于是便被伐掉,做家具,做门板,做农具……新家的梧桐就这么栽种、生长、砍伐、再种、再伐。没有了昔日对它的眷恋和不舍,没有了痛苦的记忆和浪漫。是时光掩盖了曾经的的曾经,还是成长的记忆已被悉数删除? “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雨后的梧桐,我的记忆又被电一般的恢复。雨后的梧桐树下,满是一串串白紫色的梧桐花,拾起来嗅,已没了树梢上的香甜,有的甚至被风雨侵袭得零落不堪,树上的叶正盛,树下的花淡出了曾经属于它的舞台,静静地躺在泥水里,等待一场烂漫的结局。 儿时的点点快乐和记忆,客居他乡的些许片断思念,还有那些成长的苦痛与无奈,一下子满满地充斥着浑沌的大脑……母亲年轻的容颜,伙伴不老的记忆,夜间安静的鸡鸭,午后烦噪的蝉鸣,父亲亮晶晶的后背,奶奶安详的笑容,好像一段蒙太奇似的画面,一幕幕地翻过,连缀成一段生动的童年往事,历历在目,刻骨铭心!我手中拾起的便不只是那片梧桐的残花,更是童年丢失的久违的记忆! “杨柳黄金穗,梧桐碧玉枝。春来消息断,早晚是归期。”那一棵棵梧桐树,承载得又何止是记忆…… 我的梧桐树,童年的梧桐树,那棵会行走的梧桐树,那些满身烟火的梧桐树,永远地留在童年的记忆里。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保留删改权,文责自负。来稿请附作者简介、通讯地址、联系电话及个人照片,以正文加附件形式(在其它公众号发表过的勿投本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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