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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作家‖【牵牛架户】◆张振峰

 白云之边 2020-08-06


作者简介

 
张振峰: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聊城市交通汽运集团宏运建安装饰工程有限公司项目经理、文学爱好者。散文、小说及现代诗歌散见于《齐鲁文学》《鲁西诗人》《中国诗歌网》《长江作家》《西南文学》等平台。

牵牛架户


  
奶奶用手榴弹轻轻碰了一下爷爷,爷爷紧紧按住了奶奶的手。两人趴在房顶上,屏住呼吸,紧盯着院墙外。

院子东南角的墙外,几个人搭着人梯已爬上了我家的墙头。万分危急之时,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夜空。估计全村人都惊醒了,但是,夜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零星的几声犬吠应和着。暗影中的那几个人,随着枪声出溜一下子就滑下了墙头。

“黑经半夜的,又没见人,你瞎放啥?”东院财主家的土楼上,打经的老王喊。

“老是听着有动静呢,放一枪送个信儿,真有人,也让他知道枪子可不长眼……”财主家的护院刘师傅的声音。

院外那几个黑影听明白了警告的枪声,不慌不忙但悄悄地溜走了。

爷爷奶奶趴在房顶上默默地想:老王头刘师傅都是好人啊!

这是日伪时期发生在我家的一幕。奶奶说当时还没有我父亲,当然更没有我。

夏天,在院子里的地上铺上凉席,支上蚊帐,奶奶用大蒲扇一边为我扇凉一边讲她和爷爷的故事。奶奶说解放前那阵子,一家人不敢都睡觉,要轮替着睡,有牵牛架户的,和明抢一样。把牛牵走还不算大事儿,把人给架走了就可能家破人亡了。当时,我家隔着胡同的东院,是刘姓财主家的深宅大院,大院的西北角是打更护院的土楼,夜里有人轮流值守。两家祖上就是邻居,虽然一穷一富,但都相互敬重。

爷爷是棵独苗,但乳名叫四儿,因他父母在四十四岁时才有了他。他早于奶奶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辞世。我没见过,听父亲和大爷们说,我爷爷是一个个头不高的倔老头,做事本分,谁家有个纠纷,大多请爷爷说和定事。爷爷也是村里公认的庄稼把式,奶奶也是纺线织布的好手,夫妻二人先后生有十个儿女,两人凭吃苦下力,男耕女织,慢慢积攒了十几亩地一头牛。

奶奶讲,第一次老缺来牵牛时,虽被东院财主家巧妙地化解了,但一家人都知道,让这群人盯上,就算躲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那伙人还会再来。果不其然,再来时,是人见人恨的叫二疤瘌的村长带着来的。当时谁都不当这个村长,整天东遛西逛好吃懒做,在十里八村专给老缺踩点当里手的这小子抢着当了。还是个月黑风高之夜,二疤瘌领着那几个老缺直奔院子东南角的大门,不再是靠近财主的东南角了,互相留个面子,财主家虽有势力,但管宽了也怕这群杂种背地里使坏。一个黑衣人用长枪瞄着我家的房顶,村长一边拍门一边嘟噜:“四哥,让大小儿去听二年差多好,你倒好,一声不吭,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以为算完了?我好话说尽,人家总算给我个面子,先把牛牵着吧!”

短刀拨开门栓,二流子村长直奔牛棚,牵着牛就朝外走。

奶奶在房顶上把手榴弹悄悄立起来,拉环套在了手指上,爷爷紧紧摁着奶奶的手,奶奶看看爷爷,黑暗中爷爷的两只眼睛像是喷着愤怒的火焰,仇恨地望着那几个牵牛架户的老缺,还有二流子村长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牛,是一家人的命啊!可这些老缺今天是在明处里,长远看,只要自己的破家舍不了,更是在明处里。今天扔了手榴弹,他们一旦吃了亏,岂肯善罢甘休!日后,落个家破人亡,也没处说理去啊!爷爷奶奶就那祥眼睁睁地看着牛被那群老缺牵走了!

后来解放军来了,爷爷奶奶几个晚上没睡觉,最终下定决心让二大爷参了军,临走时二大爷给爷爷奶奶磕了头。当时我们家里就住着解放军的伤病员,他们知道此一去的凶险,爷爷奶奶虽然泪流满面,但还是毅然把儿子和队伍送出村口。听说出村就打仗,一直打过了长江。听说过江时,二大爷是冒着枪林弹雨踏上对岸的第一批。二大爷身经数十战,毫发无伤,最后在一地级军区司令员位置上卸任!

奶奶一定是深深地爱着爷爷,她说起爷爷时的口气,当时年龄还小的我,就能听出毎一句话语里都满含着深情,爷爷的点点滴滴她都理解信赖佩服并为之骄傲!

她还骄傲地给我讲起爷爷对待二疤瘌的事。二疤瘌作恶太多,别的村一些深受其害的人,凑钱买通他的狐朋狗友,把他灌醉后装进口袋活埋了。可他爹娘就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老两口的死,也绝属是为这个逆子担惊受怕吓死的。农村风俗,坟头后边没有守袓的,就算绝了!还是爷爷千打听万打听,找到了他的尸骨,张罗几个人把他那把儿骨头起回来,埋在了他爹娘坟头的脚下。我不解,奶奶念叨着说,二疤瘌作恶多,他爹娘人性还好,只是管不了那个作死的儿,人前人后总觉着比人矮半截。老头比老太太晚死二十多天,临咽气时没人凑边,只有恁爷爷每天都去给他喂点粥,咽最后一口气时还抓着恁爷爷的手,直到恁爷爷说,不用牵挂,太平了,一定打听打听,去找找二疤瘌的尸骨,找到了一定带回来给你守祖,他眼角的泪才流下来,闭上眼!

我奶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也走了。爷爷奶奶带着他们遭受的苦难,带着他们养儿育女的幸福,带着他们踏入新社会的满足,带着他们什么时候都不能亏心的平静和安详回到了大地的怀抱。

过年过节,父亲都早早准备香烛纸钱,这两年也与时俱进,买好一大捧鲜花,不顾七十多岁的高龄,都让我开车带上他,只要是假期,我也带上我的儿子,三代人一齐回乡祭祖。父亲说他只要能动,一次都不能落下!我也是,闲下来时,常常会给儿子讲起我爷爷奶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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