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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原创之家‖玉水 406房的病友

 潇湘原创之家 2020-08-07

406房的病友

作者简介

玉水   原名张晓宾,山西翼城中学教师,2003年毕业于山西师范大学外语系,闲暇喜欢写作,有作品发表于《临汾日报》《新唐风》等报刊杂志。
     前一阵,我的疝气发作了。这是三十多年前埋下的病根,从小不了解疝气,长大外出求学可谓星夜兼程。虽未学富五车但也如愿做了孩子王,备课上课批阅查房,忙的不亦乐乎,也就逐渐忘却了那点疼,偶尔不经意的隐隐作痛也羞于启齿,一拖再拖,终成大痛,病房406便成了我临时的家。

    走进406,一号床的老陈可谓独树一帜,在医院这个悲情之地,竟然开心得很。他捂着肚子哎吆吆、哎吆吆,嘴上还能妙语如珠逗乐自嘲一串接着一串,一会儿逗乐病友,一会儿调乐小护士,实在无人与老婆也来上几嘴,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他生活经验丰富,尤其是对每个话题的点评让人点赞称奇。老陈的病不用动刀,每日双管齐下的输液,头上吊着玻璃瓶点滴,枕旁放着微量泵输液,昼夜进行,每当快完的时候,他就大声喊“我的五疙瘩牛肉又没了……”“我的五个疙瘩牛肉又没了……”,病房的闲人不解地笑问,他笑着说“刚输的药花我二百五十元啊,一疙瘩牛肉五十元,不正好是五疙瘩牛肉吗!”,“啊哦”,懵懂的人们释然地笑了。

      老陈话题层出不穷,讲起话来滔滔不绝,他早年搞过运输,挣过大把的钞票,曾经的事故又让他一贫如洗了。用他的话说,穷的只剩下老婆和孩子,所以老婆一直不离不弃。她在村里,搞防疫办保险,在村外,走街串巷收旧货,很辛苦。为了生活硬撑着,喘口气间也不忘调侃几句,生活的艰辛让人感情越来弥坚情浓,话语的轻松掩盖了苦辣酸咸。老陈的老婆是个不错的大姐,干净整洁却不善言谈,不管老陈如何逗乐,她总是莞尔一笑,满脸的知足与幸福,给老陈洗脚洗脸擦身子,来来回回轻轻松松地穿梭着。

      有了老陈,病房里总是欢笑不断。

      第三天,悄无声息进来一个农民装束的老汉,老旧的夹克服,花白的头发,一脸的褶子布满了络腮胡子,引人注目的是,有些发白的假牙支撑着模式化的笑容。静躺一会,女儿送饭过来就吃,简单利索,胃口很好,生怕饿着。第二天要做空腹检查,小女儿大早晨提着包子、豆腐汤,老汉一看饭来了,顿时精神抖擞两眼放光,坐起就吃,转眼间大半个包子下肚了,“唉,不该吃,不该吃,医生说的空腹检查”,老汉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八点钟,大女儿进来了,得知实情,满脸的责怪,只能多住一天了。大女婿黝黑的脸上马上露出愤怒,昂起头转身甩门,“嘭”的一声,406的房门颤抖…… 又到吃饭时间,老汉依然端坐,胃口大开。同室的病友劝道,“很快手术,还是少吃的好,不然随后几天更受罪”。病友说的对,手术时的麻醉会让泌尿系统一度紊乱,尿不出拉不下,刀口的剧痛无法用力,确实很痛苦,不吃也不失是个好办法。医生来了,护士来了,询问病症了解过程准备对症下药,一问一答中得知,老汉姓徐,家住乔家,养育俩女,大女入赘家中以待养老送终,老伴三年前病逝,恐孤独无事可干,下至关来打个零工,每日为一私营主卖牛血,走街串巷吆喝叫卖,赚些花费也乐得自由自在。老徐怕饿,即使马上手术,也能吃一顿是一顿,迫不得已,再喝药拉肚洗肠,以待手术。 四月五号他就要手术了。不让老徐随意跑动,静候病房内准备术前诸事,他满脸褶子的常态笑容不见了,仰面躺着两个眼珠溜溜的转,透出阵阵的恐惧,老徐的突然安静让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老陈有意识的调侃和我的附和都不能再次启动老徐的轻松和乐趣。静等八点钟的到来,手术室的门将打开,作为同室病友,只有祈祷安康了……

      三号床就是我,生来怕疼,痛觉特敏感,小时候生病,老远看见医生拿起针,一晃,我就嚎啕大哭了。父亲说,老远听声音还以为针已经扎进屁股了,其实没有。如今,住到了406,手术已提上日程,我坐立不安,仰卧难眠,浮想联翩各种可怕的手术刀的晃影,顿时恐惧无助。但作为一个成年人,我还是硬撑着往前走着,沉默被动。手术车来了,我头晕,推进去的一刹那,大脑空白短路,唯有妈妈的身影晃动,三针麻药,腰部以下没有了丝毫知觉,高大的杜主任伴着洪亮的嗓音进来,主刀大夫,从说话的声音感觉他应该是一脸的轻松,谈笑风生却加重了我的恐惧。一分一秒过去,紧张有序的手术好像结束了,我被推了出来,早已守候门口的妻儿父母护拥着我到了监视室,一肚皮的仪器部件时时显示在电脑监视器上,各项数据瞬间变化着,一旁挂着引流袋,麻药引起的酸痛后背,最让人痛苦的是插尿管,我的紧张再加上护士的不熟练让我几次没成功,还是大夫的手有力,一下子插了进去,我痛不欲生想撞墙求死,生理自然反应阵阵刺痛,大小便痛感假象叠生,让人好生难受。阵阵酸痛让我大汗淋漓,迷迷瞪瞪中浅睡,盼望着明天晨起的太阳……

      难熬的日子一晃过去了三天,逐步回归自然状态,总算可以舒缓的多呼吸了,温暖的小米汁缓缓地流进了禁食几天的胃里,无比的香甜,很贴心。抬头仰望着天花板,静思着白天的人来人往,感悟着人与人之间的冷暖,也品尝着慈善带来的甘甜。 

       凌晨六点,老徐就被搅了起来,打针、量体温,尿袋胃袋武装到身上,此时的老徐变得沉默寡言了,紧张的恶心,两只眼睛流露出无助的神情。“嘭”的一声,病房的门被手术室的推床撞开了,“徐兆锦”,护士喊到,“换到这个床上来”。在家人的簇拥下老徐被缓缓推出了406室。我们都屏气凝神祈祷着他的好运、祝福着他尽快回来! 一天一夜,老徐终于被推出重症监护室,我躺不住了,心里一阵悸动,屏住气一点点挪着坐立起来,用脚尖勾住拖鞋,斜着身子站到了床下,脸变得越来越苍白,穿着单单的一层病号服也冒汗,左脚大步右脚小步地挨到了抢救室门口,老徐被放到了拐角处,那个我前几天躺了二十四小时的地方。隔着玻璃他看到了我,使劲点头,我歪着头再看他,他又使劲点头示意我,“他看到我了,他看到我来看他了”,随即便闭上了眼,很怕很累又好像很亲近但无力孱弱的样子。我不忍心再打扰他,便悄无声息的折身返回了,愿他挺过这一关,一切安好!

      难忘的病友,难忘的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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