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的芳华 作者简介 山青了，水绿了。老家门前的草丛里浸染着扑鼻的花香，房檐下撒满了清脆的鸟语，朝气蓬勃的春姑娘又一次踏着柔缓的步履来到了这有点陈旧的农家小院。父亲就站在院子里，满头白发，似乎再也找不到一根青丝，脚步蹒跚，脊背早已经弯曲成一道山梁。父亲真的老了，衰老不堪了，完全没有了春天的气象。我心里滑过一阵酸楚和惊悚。是谁掠走了父亲的青春年少，是谁窃取了父亲的美丽芳华？是刀雕斧凿的岁月吗，还是忍辱负重的生活压力呢？ 父亲是一个憨厚朴实的农民，一生和土地、庄稼为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从与母亲结婚成家那一天起，就已经把自己的生命深深地溶进了家乡那一片黄褐色的土地。我们老家的许多农民会木工，砌工，编织等，而父亲没有任何手艺，也不善言辞，他唯有用肩膀和勤劳的双手去撑起家的天空，让孩子们快乐的飞翔；他唯有用锄头和那根已成弓形的驼扁担去种植山沟里贫瘠的土壤，然后换取柴米油盐这些生活的必需品。 父亲和母亲一共养育了两子两女四个孩子，外加年迈的祖父，一家七口。这对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来说，这确实是一个负担沉重的家庭。父亲整日嵌在田间地头，早出晚归，母亲包揽了一切家务活儿。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每顿都赶在饭尾巴上，母亲一边唠叨着总不守时的父亲，一边嗔骂着馋嘴怕饿的孩子，好几次，我瞅见父亲用茶水泡着冷饭硬咽到肚子里。我想，母亲是知道的，但在当时，又有什么办法呢？ 父亲是勤劳的，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粘满了泥土的味道。他视田地和庄稼如亲人，因为只有抚育好了她们，家人才不会挨饿，生活才有保障，孩子们的脸上才会阳光灿烂。 八十年代，农村改革，政府分田到户，有的人家只种一季稻，父亲却总是一年两季，从不间断。春季，父亲早早地抓紧积肥，“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为了节省点买化肥的钱，父亲到处“打青”，同时，还把家里的猪牛粪一箢箢地挑送到自家的田里，他说，家粪比化肥好，壮籽硬杆，养苗高产。 待到禾苗吐穗扬花的时候，父亲则一日三次地在田埂上转悠，长势喜人的稻穗让父亲心里美滋滋的，他时而用手抚摸绿青的苗儿，眼神专注，好像在传递心中的喜悦；时而又将潜伏在叶片上的害虫捏碎，然后狠狠地踩在泥潭里。 “双抢”是一年中最繁忙的季节了，也是父亲挥洒汗水，展现生命的舞台。 眺望着金色的稻浪，凝视着黄灿灿的谷子，吸吮着醉人的稻香，父亲热血沸腾，眉开眼笑，干劲十足。打谷机的轰鸣声，稻田里的欢呼声一齐凑响着一曲丰收之歌。 那时的父亲是健壮有力的，我们姊妹尚小，父亲的任务主要是运送稻谷。我站在田里，只见父亲将箩筐上的绳子在扁担的两头缠上两小圈，腿略蹲，背小弯，然后使劲向上一扛，右手支住扁担，左手拉着后筐的绳子，一担一百多斤的湿漉漉，沉甸甸的谷子就牢牢地拴在了父亲宽大的肩膀上。热烈的阳光下，父亲神态自若，健步如飞。 而当夕阳西下，临近收工时，也是一天中最疲乏的时候，我看见劳累了一天的父亲满身尘土，汗流浃背，汗珠子顺着他黝红的脸庞爬到脖颈上，滴在黑色的泥土里。我怦然心动，内心满是愧疚，也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深深懂得了劳动的艰辛，生活的不易。我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回报父母！ 父亲是独子，念过几年书，晚上也常在油灯下阅读一点种植方面的书籍。因此，父亲的菜园在老家是颇受夸赞的。“瓜菜半年粮”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父亲深谙其中的道理。茂盛的菜园不仅丰富了餐桌，偶尔也能给家里带来一点额外的收益。陶潜说，“草盛豆苗稀”，而父亲的菜园是没有杂草的。 端午节前后，父亲的菜园可热闹了。状如小辫的豆角，羊角似的辣椒，带刺的小黄瓜，白里透红的西红柿，南瓜有枕头形的和饼状的两种……青翠旺盛，惹人直流口水！ 遇上丰收的年份，父亲园子里的瓜果蔬菜还会远销至邻县的某中学或机关食堂。回来时，父亲又会将这份收获帮母亲买两双尼龙袜子，给我买支钢笔，给小妹买几个小花夹。父亲的勤劳和智慧总是让家人享受着幸福和快乐！父亲也深深地体会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不管家境如何艰难，父亲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和赠予，孟子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父亲虽穷，但他不给政府和他人增添麻烦，人生道路要靠自己去描画、打拼。 听母亲说，逆境时，父亲在深山老林里烧过炭，时令总在寒冷的冬夜，北风呼啸，或有雪花飞舞。因为烧炭须在白天砍好粗而结的树木，裁成小段，装入土窑，然后开火，而封窑则在凌晨4点左右，早了烟头多，晚了可能化为灰烬。每每父亲深夜摸黑上山之时，母亲坐在家里提心吊胆。“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迟暮之年的母亲不止一次给我们讲过这样悲凉的情景！ 穿过花香，掠过鸟语，我在心中千百次地问：父亲的春天呢，父亲的芳华呢，她真的飘逝了吗？没有。她正像岗上的青松，虽饱经风霜，依旧伟岸坚强，巍峨耸立；她又像河边的水磨，虽千旋万转，依旧低吟浅唱，婉转悠扬。 父亲的芳华流淌在绿水淙淙的田园里！ 父亲的芳华流淌在风尘仆仆的野径上！ 小而言之，父亲的芳华是给予了他深深爱着的亲人；大而言之，父亲的芳华是给予了当时尚且贫弱的农村生活。 因为有父辈的默默耕耘，才有祖国今天的盛世繁华！ 本期图片：网络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