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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作家】刘月桂 三棵树

 潇湘原创之家 2020-08-07

三棵树

作者简介

        刘月桂,女,湖南平江人。湖南省作协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儿童文学会会员 。爱读闲书,爱美食,爱生活,偶有文字见报端。

椿    颠

  椿颠,是香椿树上新发的嫩芽,有的地方叫椿芽,香椿头,我们大塅中人,谓之椿颠。

       阳春三月,气温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自然界,晴雨交替,桃李竞妍,绿草如茵,百鸟欢鸣,蜂飞蝶舞,真是好一派春光如画。

  香椿树上,嫩叶吐苞,深紫浅赭,芽芽竞冒。树下,小孩团围,擎篙仰头,力扑椿芽,我们谓之,打椿颠。手起篙落,椿颠飞落,似蝶似燕,孩童欢笑,扑地蜂抢。

  椿树之下,数日间,不断有人打椿颠,围观孩童,络绎不绝。

       椿颠煎鸡蛋,春天乡间之美味。金黄之中,赭红隐现,椿香扑鼻,一筷入口,满嘴生香。

        幼时,后园有一棵香椿,吾祖亲手所植。吾七八岁,常随嬷嬷入园,她持竹篙打椿颠,吾手捧瓜瓢捡椿颠,椿颠飞下,落于地,挂于树杈,刺蓬,草垛,旁落于阳雀花丛之上。毕,嬷嬷弃竹篙,踮脚尖,够手臂,于高处一一取下香椿颠。

          俄顷,瓜瓢满,呼吾归屋,嘱吾分拿椿颠,送左邻右舍一二。

        午间,桌上必有煎椿颠鸡蛋一盘。至今思来,打椿颠,吃椿颠煎蛋,乃半个世纪之远的事,然彼时场景,历历在目。

         二十多年了,香椿树,椿颠煎鸡蛋,一直存于吾记忆之中。

         在城郊不远一个小学,吾曾执教八年。吾记得清路上要拐几个弯,要经过几个鱼池,但细心的之人,却忽略了几棵香椿树的存在。

         某个春日放晚学,吾拐出校门,仅走几十米远,忽然间一抬头,发现大道一侧,居然有三棵香椿,耸立眼前,每棵皆达二十米高。惊喜之余,遂借长竹篙,禾镰,迅速开启打椿颠模式,引得看热闹的路人,作稀奇状。

         时值晚春,大部分香椿芽已绿,从浓密的枝丫间,寻寻觅觅,打下一大把嫩芽,或许是阳光照射太强烈的原因,椿颠颜色格外艳丽,香气浓烈扑鼻。那晚的椿颠煎鸡蛋,让吾之心,吾之舌尖,得到了温暖的慰藉。

         香椿始发于春季,春天吃,生发阳气,振奋肝气,激醒脾经,故椿颠宜顺季节而食。秋天天气燥热,不宜。这是一位老中医,后来告诉我的。他谓吾曰,眩晕症患者,不宜秋季食椿颠,。椿颠芳香通窍,性温,掀动肝气所致,秋天燥热,故非宜食用。从此,我谨记老中医的话,再不敢贸然而行。

      《易经》云,人的身体是个小宇宙,它与大自然的四季轮回,要高度保持一致,如果一旦违背自然规律,你就会受到惩罚。

  当然,不仅仅止于秋天吃椿颠。

  

板栗树

   板栗树,我们大塅之中并不常见。

    我家园中仅有一株,老树矣!

     板栗树植于园子边缘,树高接近二十米。主干一米高度之上,斜开三个树杈,皆粗壮,树身向南斜倾,可能是喜阳的缘故吧!

  入夏,鹅黄新叶渐绿,转而碧绿,叶大如掌,复叠,稠密,花絮毛茸茸,一条一条,挂于绿叶间,雨淋风吹,絮毛飞落,像毛毛虫。有沤臭味。世间令人费解的事,奇多,臭花会结出香甜的果实。就譬如,平平常常的一对男女结婚,所生子女,既漂亮又聪明。正应了乡间俗语——破窑出好货。

  言归正传。还说板栗树。

     我家的板栗树,应该为祖上所植。自我有记忆始,园子边缘的板栗树就在。树下有小路,有稻田,霜降过,霜露渐重,秋风渐寒,稻叶黄绿,稻穗低头,板栗球外壳,也日益渐变,青色,青黄,继而棕黄,球上裂口,深棕坚果露于壳外,两粒三粒,不等,一粒亦有,称为独粒,不多见。

   我祖母说,我家板栗属于霜降粒,意言其成熟较迟。她说,还有一种早熟品种,成熟于白露时分,谓白露籽。

  不管白露籽,抑或霜降籽,皆成熟缓慢。一批成熟,另一批则无动于衷,南面朝阳的果球始黄,然北面果球,仍青青翠翠,满身小刺,竖立如针,栗球拳头大,在秋风中招摇,总不见其咧嘴落果。

   除非秋阳高照数日,尔后,一夜秋风起。我祖母一早大呼小叫,起来,细伢子快起来捡板栗子,不然,别个伢子都捡走了的。我从床上跳起,穿鞋,找瓜瓢,跑至树下,果真遍地都是深棕色栗果,光滑透亮,乱草丛中,禾稻空隙,稻草垛上,阴沟枯叶之中,随处可见。弯腰弓背,随捡随落,时有栗子从头顶跌落,滚至脚边,跌入草丛。无论怎么翻找,硬不见踪影。

  当然,时有屋场的孩子早起,端着瓜瓢来捡板栗。树下热闹不止,有仰头观看的,嘣的一声,栗子刚巧打在某个孩童的头顶,呱呱大叫,笑声不断。

  板栗在秋风中,零零星星,嘣嘣跌落。一日,我父亲会亲自上阵,擎长竹篙,打落所有的板栗。每年要收几个晒箩担球子。全部倾于木吊楼走廊上,任其自行开裂。板栗球留下,熏腊肉,塞老鼠洞。绝好!

   板栗收好后,都给了我们姊妹,生吃熟吃。我祖母会杀老母鸡一只,煮板栗鸡汤,我们喝得嘴巴咂咂响。留下一些,装入棕衣缝的袋子中,挂在木楼横梁上,风干,待我们姊妹可以慢慢吃,年年如此。只是不会给我们吃完,要留一部分,等她的满崽回家探亲,煮板栗鸡汤给他吃。

   长大后,读到《红楼梦》第十九回,一次,袭人觉得没有什么可吃的,想吃风干栗子,宝玉遂取来,在灯下剥风干板栗。每读至此,心里暗自得意,我小时候吃多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可惜的是,一棵品质优良的板栗树,并没有存留下来。村庄修路,弯路拓宽拉直,必须从板栗树下的稻田直径而走,没有办法,小路挖进几尺,板栗树兜的南边,土坎被切正,露出老树根,时长日久,水冲雨淋日晒,泥土层层脱落,树根裸露,板栗树经不住岁月的侵蚀,轰然倒塌。

  从此,园中再无板栗树,世上再无老祖母。

  

柞   树

   我家祖屋后面,曾经有一排柞树,每一棵高达二十米,要两三个小孩才可合抱,暴露于泥土之上的根,土碗粗。春末夏初开花,花小而白,花盛时,有淡淡的臭味,上面结许多籽粒,一爪一爪,像朝天而放的花,青紫色,朴素简单。秋天开始,籽粒由青变红,经霜以后,渐为深紫色,味道酸甜,只是核多皮薄,嚼一会儿后,口中全是渣。那时没东西吃,小孩也喜欢吃。树高,树皮深棕,斑驳,满身长满柞刺,若半指长一根,坚硬如铁钉。我们只能擎长竹篙,篙尖绑竹叉,叉准结满一爪爪果实的枝丫,用力扭,拽,果实一爪爪落地,小孩子蜂涌争抢,一把把塞进口中,嚼得满嘴乌紫,不停吐喷果渣。

  鸟雀过冬就靠这些柞子。高树上有硕大的鸟巢,早晚时分,喜鹊常立于高枝,跳跃,鸣叫。有时也来很多乌鸦,灰雀,我发现鸟雀只吃果核,从柞树下经过,地上落一层紫色的果皮,果汁。

   我在岳阳大道发现两棵柞树。这是从前的叫法。今天我才知道,它还有一个学名叫椤木石楠。

  那两棵柞树,树龄至少在50年以上,其中一棵高度与十层楼比肩。我上下班时,经常站在树下仰望,浓密阔大的树冠上,有许多鸟儿在树上栖息,但是只听到叽叽喳喳的叫声,看不清是哪一种鸟。但可以肯定不是喜鹊和乌鸦,因为叫声并不洪亮。估计是灰雀,树上有小小的鸟巢。小鸟在枝桠上,跳上跳下,时有碎叶,果子,鸟粪落下。进入冬季,鸟儿更多,枝头的果子,几乎都被鸟啄了半边,露出白白的果仁。树下的石板像是谁涂抹了深紫的染料,印记清晰,疏密有致,环卫工人打扫之后,地下仍留有许多紫色的渍印。第二天,我路过树下,发现地上的渍印更多,新鲜,醒目。这种状态,几乎要进入深冬,才会消失。

  椤木石楠生长缓慢,材质紧密,形象古朴,做高档红木家具,园林观赏,都是首选。与它曾经只做耙头把,木扁担的身价,不可同日而语。

  四年前,在平江栗山镇,我与友人同游东山古寺,见寺院深处,有一棵柞树,高达二三十米,主干粗壮,高挺,布满柞刺,寄生缠绕,树上的牌子显示,柞树年载久远。

        现在,可以看见满街的绿化带,公园,皆栽有许多类似楠木的矮树,它具有观赏性,一到春初,爆出嫩红的芽孢,春末夏初,树冠嫩叶簇拥,如火如荼,进入盛夏,反而绿叶满枝,经年以久,它也开花结籽。当秋冬来临,树叶更加鲜红似火,远观近赏,别有一番趣味。其非我国传统石楠,谓红叶石楠,属于舶来品。据说是我国引种成功的外来观赏园林之一。

 

本期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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