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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湘文艺】陈有红 养我的父母大于天

 潇湘原创之家 2020-08-07

养我的父母大于天

 作者简介:

陈有红,湖南华容人。酷爱写作,曾在《湖南日报》《湖南文学》《岳阳日报》《散文选刊·下半月》等报刊发表作品300多篇。

“生的父母在一边,养的父母大于天!

每当听到老一辈讲起这句话时,我的心里涟漪阵阵,喉咙哽咽,甚至变得又粗又僵,有如初吃槟榔。纵有千言万语,若不用文字表达而只用口述,我断然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有人说我是不幸的。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时逢国家困难时期,母亲第六胎生下我才八个月,来不及按下记忆的“快门”,一场大病夺走了她的生命。无奈的我,脑海里至今没有留下生母的任何“资料”,即使求助“度娘”也无能为力,因“储存”为零,“搜索”无果。六神无主的父亲是土生土长的华容人,只好忍痛割爱,把嗷嗷待哺的我送给了邻大队的一家益阳陈氏夫妇。好在距离不远,隔三差五还可以经常看望。逢年过节,养父母也把我带上第一个去生父家,并教我敬称生父为叔。一来二往,两家成了言正名顺的宗亲,互不介意。

其实,我又算是幸运的。

亲生母亲过早地离开了人世,虽成我终身遗憾,但赚了两个养父母,两边的亲戚六眷加起来恐怕连续一个月也走不完。他们所有人的关怀,仿佛是一注氤氲的温泉,让我沉浸其中。

养父母终身未育,视我为掌上明珠。为不使我孤独,母亲又把同胞兄长之女抱养,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成了全队都羡慕的家庭,不少人还当着我父母的面夸奖“一儿一女一枝花”!

记忆中,父母对我从小就疼爱有加。真可谓含在口里怕化了,拿在手上怕摔了。除在家里玩耍外,父母出门从不让我走路,出集体工都背着我,走亲戚一背二三十里路程不嫌累。不过让父母揪心的是,由于物质匮乏,加上过早断奶,营养不良,免疫力差,幼时的我总是经常闹病。

有一次拉痢疾,我光着屁股拉了好几天,像水一样的东西,又稀又腥。母亲心痛地把我骑在她的颈根上,结果屙了一身。母亲不厌其烦,把我洗得干干净净,自己才随便擦洗了一下。谁知刚出门,只听见一声屁响,“飞流直下三千尺”。母亲身上又是“屎流浃背”。

旷怀学校是我的启蒙地,离我家差不多4华里。我在那里读了七年书,其中小学五年都是父母亲背着接送,算得上是雷打不动。路程虽不远,可全是羊肠小道。尤其下雨天泥泞难行,有些大人都免不了要“滚盐鸭蛋”(摔倒在泥巴上)。由于生活普遍拮据,没有多的换洗衣服,不少同学“滚盐鸭蛋”后擦都没有擦一下,就是穿着等干。也许是大人们常说“泥干自落”的缘故吧。不懂事的我却不同。好像是骑在父母头上“作威作福”似的,很少走路上学,如今想起都面红耳赤,心如刀割。直到进入初中,知道害羞了,才不让父母亲背我。

从那时起,我似乎对老一辈说的“养的父母大于天”的话有了一个理性的认知。亲生父母给了我发肤之体固然艰辛,但养父母对我的成长抚育更是不易。即使有朝一日明白了身世,也不能忘恩负义。这也因此成了我读书和工作特别用功的动力。自五岁发蒙直到高中毕业,尽管常听到“这是个带养的伢儿”的窃窃私语,我仍不屑一顾,九年义务教育没有留级,一气呵成。根据我的学业成绩和现实表现,高中毕业不几个月,大队就择优安排我当上了民办老师,后来,又招聘为乡镇干部并拼命自学拿到了大学文凭还考上了公务员,妹妹也当上了幼师,总算让父母感到了一丝的欣慰。

“家和万事兴”!我觉得老祖宗留下的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那时尽管条件不好,缺食少穿,但父母从来没有唱过“埋怨歌”,几十年相濡以沫,分外温馨。

父亲是个“烟族长”,早晨起来时总是习惯性的坐在床头先叭几口喇叭筒才下床。为节省烟的开支,父母亲在菜园周围房前屋后种些烟草,自己加工。从种植到收割,父母亲配合得十分默契。父亲当上了生产队长,白天要排工,晚上要开会,土话说的“忙得是屁眼里出绿烟”。母亲每天晚上就在煤油灯下把烟草一张张铺平压紧,用菜刀切得细细的,直到我坐在母亲旁边看得瞌睡虫上了头,母亲才放下手中的活。特别令我触动的是,每当父亲辛苦一天回家后,母亲还把切好的烟草卷成喇叭筒,塞到父亲的嘴里并点上火。好一幅“夫妻恩爱苦也甜”的感人画面。

我和妹妹受父母的教育颇多。诸如“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活到老,学到老”、“和气生财”等一类的话,不绝于耳,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因而兄妹两就像同胞所生,从小到大没有红过脸,更没有打过架,全家人日子越过越甜。

父母不仅对家人好,对亲戚朋友仗义,也是“两个哑巴睡一头,冒话说”。

“双抢”期间,母亲为了犒劳父亲,特意从小卖部买了几盒纸烟(20支装香烟)改善“生活”。父亲站在大门口,只要看到熟人,就主动地喊道:“呷(吸)烟啰,呷烟啰!”有的不好意思走拢来,父亲主动送过去。不一会,一包烟就空空如也。母亲幽默地说:“只有我的老倌子,就像新郎公一样,来一个装(递)一根(烟)!”

父母亲除热情好客外,都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从不哭穷。乡里土话讲的,是个连自己只穿了两条裤子,都巴不得脱一条给人家穿的人。

“桥嗲,忙么子啦,屋里有米借么?”

“有,有,有,你找我屋里婆婆子去舀啰”!

邻队余娭家人多饭量大,口粮经常供不应求。路上听我父亲答应一百个有米借就直奔我家。

“桥娭,桥娭,桥爹要我来舀米的。”母亲听了来意,左右为难。心想:自己家里好几天都是煮的弯(蚕)豆饭,老倌子又不是不晓得,哪里还有米借出去的呢?说冒得,又怕人家不相信。于是母亲只好悄悄地从隔壁左右借了几升米腾给了余娭。这样既顾了父亲的面子,又解了余娭燃眉之急。

父母亲口碑都好,令我没齿难忘的是还得益于母亲是个恪尽职守又奋不顾身的“接生员”。

母亲不是职业医生,但每年都要去公社培训,从土法上马到新法接生,结合丰富的临床经验,母亲的接生技术越来越精湛,成了全大队远近闻名的“接生员”,说大队一半以上的伢儿是我母亲接的生,毫不夸张。

固然,接生工作是神圣的,迎接新的生命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而对一个“接生员”来说都是意志和毅力的挑战,又脏又累还有风险。若是顺产好说,遇到难产那可是通宵达旦,废寝忘食,有的还要陪护到公社医院。幸亏父亲也还理解和支持。

有一次,鸡叫两遍时母亲接生才回家,来不及合上眼,又有人急匆匆的上门说孕妇快要分娩了。

时间就是生命!

母亲二话没说,提起接生箱就往孕妇家里跑。父亲千方百计哄着我,生怕我添乱。每当夜深人静听到敲门声时,我和父亲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因为心里明白,母亲又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当听到母亲回来说出“母子平安”四个字时,全家人都会心的笑了。

    时间长了,母亲的腿、腰都变了形;尽管每接一次生都采取烧得通红通红的灶心土淋上白酒后用布蒙住头了自我雾疗,消炎除异味,但母亲的视力还是逐渐减退;由于饮食不及时,坏了胃不说,还患上了严重的食道萎缩病。一日三顿,不说吃饭,就连喝水都相当费力,为了维持生命,又不得不吃,几乎吃了又吐,吐了又吃,看了着实让人心痛。直到二00五年,在养父去世十四周年之后,我又痛失了饱受病魔折腾的第二个母亲。养父母没有享尽全福不说,我还背都没有背过二老一次,打心底里让我负疚一生。

“陈老师,还记得我吧?我是你妈妈接的生呢!”

“我也是的,听大人讲桥嗲还经常借米借油救济我家哩!”

如今回家乡,我曾教过的学生和一些年轻人遇见我都还记得我养父母,我不禁潸然泪下。

是啊!人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面见的人和帮助过的人始终未曾忘记;带给生命的人更不会忘记;那个花了一辈子精力,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并使我成家立业的养父母又怎能忘记呢!

养父母的恩情比天大,比海深……

本期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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