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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易迎华 
八十七岁的老父距十年前大病后再一次病倒了。十年前是肾病变切除了左肾，这次是脑梗塞。父亲平静地睡着了，病房里很安静，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在我的记忆中，我这是第一次在一间房里近距离挨着父亲睡。我们兄弟姊妹多，小时候与姐弟睡，读高中寄宿在学校，还真没有关心过父亲，没有陪父亲睡过一次。总觉得父亲健康身体好，除了家里来了人客有菜叫来父亲吃餐饭，很少陪父亲说说话，拉拉家常。昨天父亲说头晕，我虽说第一时间请了医生，但还是心里没引起重视，晚上也没有去父亲床前问问看看，还是父亲打来电话后才猛然惊慌失措赶来。父亲身体再好也老了，我都儿孙满堂了，不该在父亲面前还是一个不懂事，不细心，不孝顺的儿子。我的母亲近六十就病逝了，父亲就一直孤独寡欢地生活着。种着一亩三分田。后幺兄弟结婚生子在外打工，只能把两岁的侄儿交给父亲照料，从此父亲就与他的最小的孙子相依为伴，艰难度日十多年。 父亲单薄瘦小，沉默寡言，但身体健康。不吸烟，喝点小酒。儿女们都在外打工，虽说我在家，但我为了生计也做着泥工，经常是每天两头黑，下雨天忙农活，又哪里有时间和心思顾及父亲？记得十年前的一天，幺兄弟做房子，父亲帮着小忙，突然感觉腹部剧痛，额前豆粒大的汗珠直往下滴。急送市一医院，查出是左肾病变，须切除。当时父亲已是七十七高龄了，是做手术还是保守疗法困惑着所有的亲人们。老人们的意见是顺其天意保守治疗，医生说手术有风险，若成功一般可保五年。最后大姐小妹及时赶回力排众议决定手术。手术很成功，术后父亲身体康复得很快。当时我正在给幺兄弟做房子，其余的兄弟都在外打工，除了接送父亲进院出院外，我没有在医院陪伴侍候父亲一天，都是姐姐妹妹代劳，想起来深感惭愧。父亲挺过大难吉星高照，过八十大寿，破了医生五年预言。至今背不弯，耳不聋，眼不花，在家乡公认是长寿老人。父亲健康的身体一直是我们做儿女的骄傲，这次父亲终于病了，打破了我们心中的神话，我们才猛然醒悟，父亲真的老了，到了活一天算一天的光景了。对于生养我的父母，我是有深深的愧疚。这次父亲病了，我也近花甲之年，终于有时间来陪伴父亲了。父亲平躺在病床上，病房里的灯光照在父亲瘦小的脸上，照在单薄的黑白条纹的棉被上，也照在我懊悔内疚的心田中。第二天上午父亲要体检六个项目，主要是核磁、彩超、CT、心电图等。父亲因头晕行走困难，我只能紧紧搀扶着他的胳膊慢慢缓行。搀扶着不曾搀扶过的父亲，能感触到父亲的羸弱。昔日如山样的父亲像是需要依靠的孩子，上楼梯，下阶梯只能小心翼翼，我的心里便隐隐感觉到痛。父亲啊！是你这矮小单薄的身体和母亲一道把我们七姊妹含辛茹苦养大，您是怎么挺过来的？其中又有多少的不为人知的辛酸往事、艰难苦痛？又有多少的饥寒交迫、劳累挣扎？检查结果出来了，脑梗塞，每天上午开始吊水。父亲还不能下床，小便也只能在床上接。第一次为父亲接尿我没有犹豫和尴尬，倒是有几分庄重和神圣。接尿、倒尿、清洗尿壶，这些不曾做过的事却在今天做得得心应手，有条不紊，像是在弥补曾经犯下的错，像是在做一件神圣而伟大的事情。儿子打电话说来医院看爷爷，媳妇问还缺什么生活用品不？我叮嘱带一把指甲剪来。在为父亲盖好被子时，我看到了父亲脚趾甲已好久没剪过了，长长的趾甲开始变得弯曲。我戴上老花眼镜，弓着腰小心而专注地为父亲剪着厚且硬的脚趾甲，媳妇笑着小声对儿子说学着点，同病房的姨父也投来赞许的目光，可我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一股羞愧的感觉让我无地自容。我为父亲第一次剪了一回脚趾甲，可父亲为我付出的又怎能同日而语？我这微不足道的孝顺又怎能报答了父亲的大海之恩呢？下午六点多，医院开始供应热水，我打来一盆热水准备给父亲洗脚。在剪脚趾甲时我就发现父亲的脚趾之间有点溃烂了，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我当时就萌生了要给父亲好好洗一回脚的念头。我把父亲慢慢地扶起来，笑着对父亲说儿子帮您洗脚吧！第一次给父亲洗脚，心里是满满的温馨和喜悦。寡言忠厚的父亲听话得像个孩子望着我，紧抿着的嘴唇却又掩不住那少有的微笑。父亲一天天好起来了，心情也如冬阳暖和起来，吊完水就喜欢下床走走，开始是在房间里、走廊里，后来也学会了按电梯，能一个人上上下下，晚上睡之前话也多了，比如对门的老爷子小他整整十岁，半边瘫痪了，言语不清；比如偏东头病房的老太太出院了，还要家人搀扶着才能行走。父亲言下之意是他比别人恢复得快，也比别人年龄大。父亲开始喜欢串门了，病人家属当知道他已八十七高寿后就夸他健康能活一百岁时，父亲就憨厚地“嘿嘿”地笑着，那神气，别提有多么开心了。父亲病了，把儿女后人的心聚拢来了，为父亲过九十大寿的事也提到日程安排上了。愿父亲长寿！
作者简介
易迎华（网名野夫），君山区许市人，生于1963年，高中毕业，痴迷文学，君山区作家协会会员。2018年曾在《洞庭湖文学》《君山文艺》《长安日报》等文学平台上发表过多篇散文与诗歌。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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