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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纪念 文/电击

 长尾巴的城市 2020-08-08

鸟儿虽小 玩的是整个天空 


静静写字平台征稿啦!

爱的纪念

文/电击

肖淑芹,笔名电击,现居山东烟台。任小说网小小说版块版主。短小说《惊心动魄的洗礼》已经出版。

  探船,是每个船员家属都熟悉的事情。金达轮二副的妻子是我。此刻,他正一遍遍的电话催促我探船的脚步。他说,金达轮即将停泊在天津塘沽的码头,将停泊三到四天。这里的大龙虾和皮皮虾都想你们了。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一年之久了。我知道塘沽港的大龙虾和皮皮虾不知道我姓甚名谁,关键是他想我们了。说实话,我们也想他。

  那是个初秋的下午,根据老公的电话,我领着六岁的儿子天天和领着五岁的女儿拂晓的大副夫人叶娜在烟台火车站联系并会和了。叶娜快言快语,她说她有两个孩子,这是第二胎,是天快亮的时候生的。两个孩子很快就熟识起来,互相拍着手在候车室的座椅上玩耍。晚间,我们搭上火车,一路向天津进发。

  到了天津火车站,我们领着孩子下了火车。天有些微凉,拂晓紧贴着妈妈的身体行走,偶尔因着凉咳嗽两声。我们先在候车室小憩,那边先给孩子买点什么食物充充饥。我让叶娜抱着拂晓在座位上坐着,我领着活蹦乱跳的天天到火车站外面就近买了小贩子四张金黄色的鸡蛋饼,回去喝点候车室的白开水就可以了。

  就在我买饼的空当,我那有多动症的天天解除我手的束缚,朝着外面胡乱跑去。我大惊失色,火车站外面的人熙熙攘攘,一旦走失,我到哪里去找?我一边叫天天快回来,一边跟着他跑。他似乎听见我的声音,又惧怕我撵上他揍他,他就拐着弯子回到了候车室。一个中年妇女在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拉住了天天,她很和蔼地说,小朋友,你妈妈在叫你呢。别跑!

  我道了谢,开始打量这位善良的大姐。她扎着蓬松的马尾,穿着浅蓝色的毛妮套裙,短靴。一条金色的丝巾恰到好处地系在颈间,使得她显得端庄而大方。我对天天说,别跑丢了,你爸爸的船一会就到了,我们就到码头上去看爸爸。和阿姨说再见吧。

  她似乎对我的话很敏感。她走上前问,你们要到塘沽码头吗?他爸爸是船员?

  在我点头以后,她的眼里放出了光彩。她说,我丈夫也是船员,他是老轨。我说,你也是来探船的吗?是金达轮吗?

  她似乎点了下头。她说她叫周丽,来自大连。我说那太好了,咱们搭伴去探船。就这样,在我的介绍下,我们和叶娜再次会师,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回可热闹了。再说那鸡蛋饼,叶娜打开薄薄的塑料包装,她尝了一口说,这是什么饼呀,这么难吃!我说,这不是金灿灿的鸡蛋饼嘛。周丽大姐看了看说,这是碱面子做的饼,看起来金黄,吃起来涩涩的。我们埋怨了一阵造假的食品小贩。于是我们又重新出去买食物。

  我们随着周丽姐姐往火车站的出口走去,在聒噪的人群中,那边突然传来一阵余音袅袅,娓娓动听的钢琴曲。循着声音找去,只见一位穿着典雅的黑色礼服,扎着红色领结的男士在一架钢琴上聚精会神地弹奏。他显得深沉而非常有风度,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非常白皙,头发自然卷曲着。周丽姐姐似乎更被吸引住了,她的目光温柔地漫过那位不知名的钢琴家,正巧和钢琴家刚抬头的目光相遇。他似乎很温和地和她对视,接着弹完刚才的曲子。周丽姐姐走过去,对他说,先生,能为我弹奏一曲《昨日重现》吗?那位男士很绅士地站起来说,我愿意。流动的音符在大厅里回荡,让人好沉醉。周丽姐姐好动情,她的眼睛里似乎都湿润了。我很欣赏周丽姐姐的大方。这如果换做我,只是听听而已,不好意思点曲子让人家弹奏。再说我也不太懂钢琴曲。我们提携着往外走,周丽姐姐在跟钢琴家说着话,钢琴家先是吃惊的眼神,接着是沉思,最后是颔首默许的表情。这些表情稍纵即逝,看他们就像熟悉的陌生人。我想,他们一定在讨论钢琴家理查德.布莱德曼。随后,她也跟上了我们。

  周丽姐姐说,她好喜欢钢琴曲。城市里但凡有钢琴演奏会,每次都买票去听。我说,钢琴曲,是高雅的艺术,看来姐姐是高雅的人啰。她说,致爱丽丝,梦中的婚礼,水边的阿迪丽娜,蓝色的爱,绿袖子,秋日私语等等她都听过。她还说音乐可以疗伤,真的。我们走了很远,身后又隐隐传来深沉的琴声。

  我们正沉浸在乐曲的美妙中,我老公来电话说,因为诸多原因,不只是金达轮今日不能停泊在塘沽码头了,好多货船都不能。他让我们坐出租车到塘沽,然后一定到远洋宾馆去住下再说。叶娜开始嘟嘟囔囔,说领着孩子来一趟多不容易,这又不靠港了。

  上厕所的时候,我让周丽姐领着淘气的天天。我到厕所后又接到丈夫安慰的电话。我说既然来了,就等着你靠港吧。这事情也怪不得你。我告诉他,我们正好碰上了你们船上的老轨夫人,她也来探船。我老公说,老轨夫人不是离婚了吗?他家不是大连,是秦皇岛的。老轨是个孤僻的老头子,不善言谈,心灵很封闭。没离婚之前也从没看见过他妻子来探船。

  莫非是旧情复燃?我说人家娘家也许是大连。你先闭着嘴巴别说了。我老公说,我才懒得搭理老轨呢。我现在就想马上看见你。上回下陆地给他捎十元钱香蕉,嫌这嫌那,差点没把我气死。

  周丽姐说,她也刚接了个短信,她丈夫说不能停泊。我想,这老轨也挺有意思的,直接打电话就行了,还发什么短信呢。我们一行五个人坐着出租车到了塘沽的远洋宾馆。远洋宾馆座东朝西,站在楼上看,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蔚蓝色的海洋。宾馆走廊很暗,白天都需要亮着灯。宾馆的房间很贵,两个人的房间都要三百二十元呢。周丽姐姐说,咱们三个大人俩小孩就定一个房间吧,这样你俩每人掏一百,我掏一百二十元。反正对付一个晚上,没必要开两个房间浪费钱。你们俩每个人领着孩子住一张床。我就一个人,在那边干净的地毯上铺上床单,盖着被就挺好。

  我们哪里好意思让老大姐睡在地上,都争着让她到床上去休息。她说,都别跟我犟了。你俩领着小孩,我一个人好说。听话,妹妹。我们白天在床边坐着聊天,然后出去吃饭。晚上,周丽大姐就把喝水的桌子往那边移了移,腾出一个地方,开始拿床单打地铺,又在床单上铺上小薄毯子。她说,这让服务员看见肯定不让。

  我和叶娜则每人领着孩子睡在两张床上。透过窗子,满天繁星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俩孩子就趴在窗户上看大海,并说看见爸爸的大船了。我说亲爱的小孩,你爸爸的大船现在根本看不见,在十几海里以外抛锚呢。那个夜晚,两个孩子玩的累了很快就睡了。我们三个人聊了很久才睡下。周丽大姐说她儿子已经结婚了。我们都说她五十多岁了,但长得好年轻。我心想着这么好的大姐老轨为啥要跟她离婚呢?谁家还没有难唱的曲呢?不方便问,便也带着疑问睡下了。

  夜半三点,我起床下地,看见了周丽姐姐在卫生间里,她换上了一套紫色的金丝绒衣裤,一条四股的麻花辫已经梳好了,辫梢的头发松散卷起,紫红色的发套跟服装很搭配。她已经搽完了化妆水和润肤露。弯弯的眉毛似乎已经提点过。此刻正在对着镜子仔细地描好唇线,将那深红色的口红仔细而均匀地涂到嘴唇上,轮廓分明。于是,她的嘴唇显得性感迷人……她涂的是那么认真,以至于我走过来都没有发现。我怎么也不能把她和老公形容的那个糟老头老轨联系在一起了。不是不敢,是不忍心。我说,大姐,怎么起的这样早?

  她说,换了生地方,睡不着,就早点起来收拾。其实我也没睡好,想想今天就可以看见老公了,喜悦也会让人失眠的。只有叶娜打着呼噜睡得那么香。我也按耐不住开始梳洗。

  清晨,我们将在远洋宾馆有一顿免费的早餐。我们穿过假石山,来到饭厅。各色稀饭和小菜,都要了一些,我们吃的饱饱的。只有小拂晓似乎不太精神,她只喝了一点小米粥。周丽大姐摸了摸她的头说,哎呀,热。看来是感冒发烧了,买点扑热息痛吃吧,吃半片就行。

  吃完了药,我正想给丈夫打电话,问问何时靠港?不想叶娜的丈夫大副打来电话说,今天和明天都够呛能靠港,让我们稍安勿躁在远洋宾馆等待。还说船东代表说了,在远洋宾馆的费用由船东负责。叶娜说,我们不管旅馆费的问题,关键是孩子都折腾病了。

  周丽大姐穿着那么美丽的衣服,看老公的事情也暂时泡汤了。她老公一直在用短信跟她联系,这让我联想到那十元钱的香蕉——这老轨真抠门。我周丽姐跟他离婚就对了。我自己在猜想,她可能想起了老公的好,又想和他和好。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嘛。还也许是没通知老轨,打听到船讯,自己就来了……间或来的电话,周丽姐就走到房间外面去接。

  她比我们沉稳多了。她说,大家别埋怨自己的老公了。遇到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她说她不等了,她有事情要回大连了。我说我们一起来,可不能临阵脱逃啊。要走一起走好啦。叶娜也说让这些海猫子失望吧。我们刚处成朋友又要分开,太伤感了。

  周丽站在那里,像穆斯林的教徒,受到了洗礼。她郑重地像是有事情要说,但是总归没说。这也不怪她,刚认识的朋友,不能什么隐私都跟我们说呀。她顿了顿说好好好,不走了。我陪着你们,一直到底。我们皆大欢喜,天天更是抱着她的腿说周姨真好。出宾馆大门,周姐还在草丛中为天天抓了一只秋后的蚂蚱,那蚂蚱深绿色,很老实。天天兴奋地拿到拂晓的面前卖弄,拂晓吓得直跑。周丽姐说这就是男孩和女孩的区别。

  我们打听到有个叫乐购的地方,专门卖服装。于是就坐出租车到了那里打发时间。给孩子买了些小吃,一个小舞台音乐震天,原来是一个时装店请来模特在做时装表演。音乐是当时王强的《秋天不回来》,歌词相当感染人。

  初秋的天冰冷的夜

  回忆慢慢袭来

  真心的爱就像落叶

  为何却要分开

  灰色的天独自彷徨

  城市的老地方

  真的孤单走过忧伤

  心碎还要逞强

  想为你披件外衣

  天凉要爱惜自己

  没有人比我更疼你

  那些模特戴着爆炸型头套,火红,深蓝抑或者翠绿,夸张的颜色让观众热血沸腾。穿着各色外套,张扬的猫步性感而泼辣,外套还带着商标随风飞舞。

  叶娜说,这让周丽姐上去走走,一定比她们好看。周丽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笑容转瞬即逝。此时的周丽姐又换回了原来的浅蓝色套裙装。我有些动情地说,那首歌真动人。初秋,天越来越凉了,我们去给老公买秋衣秋裤吧?

  我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可一看表,临近十二点了,我们决定先吃饭,下午购买。中午,我们就在乐购那个地方吃饭。周丽大姐说咱们来到塘沽,就吃海鲜吧。于是要了糖醋小龙虾,天天说还要吃皮皮虾,叶娜说我点糖醋排骨,从小我就喜欢吃肉食。周丽大姐点了老醋蛰头,我说来盘素菜小油菜吧。糖醋小龙虾第一个上来,个个是红颜色的,特别喜庆。我们需要戴着塑料薄膜手套吃小龙虾,那龙虾头大身子小,就是有味道。个个吃的欢颜,特别是天天,吃的那个带劲。小拂晓就静静等着妈妈将剥好的那点龙虾肉放在小嘴里。周丽大姐吃龙虾的动作也很文明,她拿过龙虾先把龙虾捋直了,她不像我们先吃头,而是先打量欣赏一会,似乎先要和龙虾窃窃对话一般。再小心掰开,将后半截虾慢慢吃掉,再小心吃头。在美食面前,似乎大家都短暂忘记了不能见老公的烦恼。

  于是我们下午领着孩子去当地的乐购逛服装店去买秋装。周丽大姐嘱托我俩一定把好孩子,千万别把孩子丢了。她还细心地在每个孩子兜里放了纸条,上面写着我们三个人的电话号码。我和叶娜各买了一套男士秋装,是深黑和咖啡色。周丽大姐买的深蓝色,她说她喜欢深蓝色,和大海一样的颜色。这多愁善感的大姐,真深沉。我们还琐碎地买了些小物件。并没给自己买衣服。一是衣服贵,二是懒得拿。

  晚上回来很累。拂晓的烧似乎没退反倒涨起来了,接着出现了咳嗽,胸痛症状。于是我们去了就近的医院。医生说孩子得了肺炎需要输液,这让我们惊愣不已,后悔不该下午出去瞎逛。周丽大姐让我领着天天回宾馆,说用不到这么多人。她和叶娜在医院陪着照顾拂晓。于是叶娜陪着孩子,周丽姐姐开始跑前跑后。

  孩子输了三天液,终于好了。已经四天了,还没有靠港的消息。我的嘴巴起了大泡,不上火是假的。老公打电话一遍遍解释,又发短信说,人生难免有许多不如意,但有一句话叫做好事多磨。

  我们将来时带的冬枣和苹果已经干掉大半。叶娜说干脆吃掉散伙,烂在肚子里总比丢了好。再说两个孩子一时不吃东西就难缠的要命。周丽姐说,再等一年。你们领着小家伙到我的果树园里吃板栗去吧,我的板栗苗种下五年多了。

  我们吃过糖炒板栗,吃过板栗馅料的月饼,唯独没有看见板栗树长什么样?于是就嘻嘻哈哈说一定去亲自摘板栗,让周丽姐炒给我们吃。

  话题转回到探船,叶娜动怒了说,再等一天,不靠港,说什么也要回家。这哪叫探船啊,这叫煎熬。有一首歌叫做《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那就是说我们呢。也许有许多人你永远不必等!

  周丽姐说还有一首歌叫做《寂寞让我如此美丽》,你们听过吗?她的脸上犹如佛光闪过,让我瞬间沐浴在这祥和温暖的劝慰中,融化了愠怒和无奈。我说,周丽姐。你老公真沉得住气。她说,那是,那是岁月积淀的定格……

  她说海员和海嫂都不容易,我们既要宽容他们,又要体谅他们。常年在海上漂泊,那不是为了挣钱养家嘛。他们何尝不寂寞空虚?我们在家照料小孩和老人,长期看不到老公,心情也会压抑,但我们要坚强。

  她的话让我们感到了惭愧,都不再说回家的话。周丽姐姐说她丈夫回家的时候她去车站接,而走的时候都是她弟弟送。她很感性,说是受不了离别的滋味。船员一走就是半年多甚至一年。而丈夫回家来,她会做各色小菜招待他,就像招待远方的客人。而出门时候她都不好意思和他同行,因为习惯了一个人来来去去的。要是有人问你丈夫回来了?脸总会红的像个小姑娘呢。她说以前她丈夫在东方公司干货船的时候,住的是公司的家属房。这些房子里都是女人和孩子,以至于被别人起了个扫兴的名字叫“寡妇楼”……后来据说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周丽姐的眼里有了泪花。

  我们宽慰着周丽姐姐。我们说我们都是海员的妻子,理解万岁。我们打开了话匣子,因为我们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叶娜说我也是资深海嫂,和我那老伙计结婚二十多年了,别人家小两口吵架我也羡慕,我家想吵架都找不到人。我那二胎指标早就有了,这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活,还好,那次他休假俩月,我怀了拂晓。拂晓五个多月才第一次见他爸爸。结果两个孩子都是女儿,他爸爸想当初老大不高兴。我说生孩子住院都是娘家人帮忙,你别得便宜卖乖,你种的茄子能长出辣椒吗?

  我说,那说到这里。我得说说我们家天天。我家老公以前也在客船干二副,从威海跑大连。结婚第二年的春节,我们在船上过年。因为平时聚少离多,这次很珍惜在一起的七天。正月初六下船,一直到端午节才再一次见面。可是下船以后不久,我就发现我怀孕了。那船名叫生生,生生不息,多好的寓意。

  大家的手放在一起握了握,都说总算一切都过去了。也许我更有故事。索性我也打开了话匣子。我说上次他走后四个月回到家,刚坐十五分钟,就到烟台公司办事,说是住两天就要到厦门为公司开一条新船回来。结果电话告诉我当天中午十二点就要飞到厦门,让我把行李箱送到飞机场。走了这么久,我们还没来得及亲热。看着飞机慢慢升起,然后迅速向远方飞去,我哭了,哭的稀里哗啦。他下飞机回短信说,身不由己,这都是月亮惹的祸。

  因为走时没想到会在宾馆呆这么久,我和叶娜随身带的钱都花光了。叶娜说我们可真狼狈,探船到了这般地步。幸亏周丽姐姐带着银行卡,我们说好先花她的钱,到了船上看见老公,就会把钱还给她。周丽姐说完全没问题。我们也不奢侈,到小饭店吃饭。

  我们不说了,我们来到码头看别的船进港。巴拿马船经过了一个月的漂泊,今天在塘沽港靠岸,那些巴拿马船员穿着耀眼的金黄色的连襟倒衣服,就是衣服和裤子连在一起的工作服。他们长得黝黑,看到我们在岸边看着他们,他们手舞足蹈,频频朝着岸边的我们送飞吻,嘴里叽里呱啦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

  周丽姐说,他们长期在海上漂泊,看见人了会很高兴,看见女人就会更高兴。这很正常,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女人呢?咱们别介意。想着我们的丈夫也是海员,我们也给他们送着滑稽的飞吻。周丽姐说好久没这么高兴了,我们开怀大笑,叶娜问咱们像疯子吗?他们看了更兴奋,似乎要飞过来拥抱我们。我们的丈夫去了国外码头,会不会也给外国女人飞吻呢?这不得而知。

  每个人都是性情中人,我说。我们不介意了,我们什么都说,我们说着侠肝义胆,同心同德的话。性欲像个魔鬼,在暗夜里撕扯着他们的灵魂。因为他们是正常的男人,我们理解。叶娜说她丈夫总是喝酒麻醉自己,喝了酒就会赶快睡觉,不想女人。周丽姐说他丈夫的糗事,他把一张性感女人的照片贴在自己睡榻的顶棚上,每天一睁眼就会看着她。我说为啥不贴你的呢?她说因为我不漂亮呗。天,还嫌周丽姐不漂亮!我惊讶死了。我们说他们再回来,我们不跟他吵架了。说话的时候,我们像个虔诚的孩子。

  我们在即将吃完晚饭的时候,叶娜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对我小声说:糟了,我好朋友来了。我说,你呀,啥时候来不成?偏这个时候来。于是周丽姐看着俩孩子,我陪着叶娜去商店买卫生巾。叶娜说,这回就不该来,什么事情都不顺利。周丽姐说,可是呀,你老公见了你可怎么亲热呢?既然来了,说说话也好呢。早点告诉我,我有个好方法。

  尽管这么说,叶娜也感到些许沮丧,一直情绪不佳。她说,烦死了,烦死了。肚子疼,还有个痛经的毛病呢。

  我跟周丽姐说,我身上的好朋友这两天也要到了。周丽姐说,哎呀,叶娜那件事晚点了,你这个赶快想补救措施——买避孕药呀。想要把月经推迟数天,采用服避孕药的方法是有效的。服用方法是在来潮日前三到五天开始服用,每日一片,晚餐后服用。服至所期望的时间为止。

  周丽姐姐可真是个百事通。于是,我们去了药店,给叶娜买了益母膏治疗痛经,给我买了避孕药。周丽姐每天都吃着药片,每次都是直接在包里的小盒里直接拿出来,我没看见药盒上写的字。我问她,你吃的什么药?她说,睡眠不好,吃点睡眠卫士。

  这样我们一直等了七天,到了第八天上午,正在我们说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时候,老公有电话打来说马上就要靠港了。我说老说狼来了狼来了,谁还敢相信你们的话呢?我老公说哎呀我的好媳妇,怎么把老公比喻成狼呢?对了,说狼也对。见了面就会像饿狼一样扑向你……

  我们准备和宾馆结算住宿费。又有电话打来说,要准备好结婚证,然后到边防派出所去办理登轮证。因为船籍涉的问题轮船挂的是巴拿马国旗。

  叶娜是个资深海嫂,她随身携带着结婚证。我可没带,因为事先丈夫忘记告诉我的嘛。我问周丽姐带了没有?我想她肯定会摇头,可是她却很神奇地点了头,并且从精致的小坤包里拿出一本大红色的结婚证来。我很诧异,难道他们没离婚?这结婚证为什么这么新?我老公满嘴跑火车说话有没有影呢?真想看看她老公的照片。周丽姐忽然像是被人看透了心思,她迅疾装回了包里,我因为结婚证的事情烦恼着自己,也没了心思。

  周丽姐一遍遍地跟边防警察解释说,你看都拖儿带女来的,没带结婚证就让她们上船吧?还能是假的呀?现在夫妻在宾馆开房大概都不需要结婚证了呢?你们特事特办,行行好吧?

  边防警察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说要不,我就不上船。让我老公下来住旅店好了。周丽姐说。他们下来可能也不方便,再说来一顿,必须上船看看自己老公的睡觉地方和吃饭地方,那才放心不是?

  说着,周丽姐走出去说是想办法去了。我又耐着性子跟警察磨牙:有困难,找警察。你看我领着孩子大老远来了,我和小孩他爸一年没见着了。我肯定不破坏船上的一个螺丝钉!

  警察转而说,心情理解,制度必须遵守吧?我的心就变得比冰还凉。

  这怎么办呢?不想那警察接了一个船东代表的电话,竟然同意我和天天上船了。办理了登轮证,并且告诉我们不准随便下船玩耍。

  叶娜看周丽出去了跟我小声说,我老公也说老轨已经离婚了,怎么还有结婚证?我说,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你不喜欢吗?

  周丽姐一个人出去了,回来时候买了一条香烟用报纸包的,原来她想贿赂那边防警察。我们道了谢狂笑着离开了边防所。我说这烟钱算我的,周丽姐说没几个钱无所谓的事情。

  我们等了七天,又经过了这次小磨难,终于要跟老公见面了。但似乎都没有了当初的热情,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遵照电话,我们在二号码头等待金达轮进港。码头上有金黄色的大塔吊,吸引着孩子们的视线。

  午后四点,金达轮在千呼万唤中,像个出阁的女子,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了。越来越近了,拂晓说她看见她爸爸站在船头了。我说,很可能,因为船快靠岸的时候,大副一般在船头。两个孩子欢呼雀跃。海鸥在海面上轻轻掠过,海浪也温柔地拍着沙滩。一朵雪白的祥云颔首侧耳倾听着。我的心潮澎湃,马上就要看到一年没见的老公了。周丽姐姐兀自站立着,双手捧着脸颊,深情地望着大船。她的短信声音频繁滴滴地响着,她的眼里泛起了泪花。叶娜更是伸长了脖子在朝着老公摆手。我们不约而同向前一步一步迎着大船走去。

  突然,我发现周丽姐姐不见了。四处不见她的身影。为什么会是这样?马上就要见到老公了,她怎么不言语一声就走了呢?也许她的心中有太多的矛盾吧?也怪我,只顾得看大船!

  我刚想给她打电话,她的电话来了。她说:对不起,妹妹。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能陪伴你们七天我已经释怀。我曾经是一位老轨的妻子,但我不是金达轮老轨的妻子。我探过船,看到你们倍感亲切,就像昨日重现。我愿意陪伴你们再次探船。我的故事我以后再告诉你们吧,祝你们愉快。

  叶娜也同样震惊,她说我们还欠着她许多的钱呢,周丽姐真是好神秘。我说探船后我一定会跟她联系的,钱也会如数打给她。

  少顷,我发现了一幕美丽的图画,在最北面的塔吊后面,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和她挽着手走在夕阳中。夕阳的光辉映照着他们,是一副极致的油画。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周丽啊,你是哪一座?

  电话是周丽姐的,但打来电话的是一位男士,他说,对不起。周丽就送你们到这里。她知道自己不能登船。她的前夫曾经是个海员,有关他的故事以后再谈。周丽患有焦虑症,探船见老轨是焦虑状态出现的自我妄想。她的焦虑症已经基本治好了,否则我也不会同意她与你们同行。可是她的妄想症却没有得到实现。她和我商量了,她想再探一次船。我成全了她,只要她愿意,了却她的心结吧。我们一直保持联系,我在暗中一直在保护她。

      我和叶娜决定到船上守口如瓶。金达轮的老轨穿得很光鲜,远没有丈夫形容的那么邋遢。说话也开朗温和,他说,看到你们,简直是千树万树梨花开……十元钱香蕉的事情似乎是另一个人的故事了。

  以后我得知,周丽姐的老轨丈夫已经在六年前的一次货船沉船事故中遇难了,周丽姐说如果当时的海上救助体系能够更完善,更科技,也许就没有也许。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满是期许。她六年以后认识了另一个他,已经领了结婚证,可她总下不了决心结婚。她总是不知道该怎样放下以前那段婚姻?她的他说,她什么时候释怀了,就什么时候结婚,他在天津。他说他会一直等着她的。

  我不知道他们是偶然抑或者是缘分?我问她,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周丽姐说,你知道互联网QQ上玩的漂流瓶吧?周丽姐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到虚拟的海面上扔心情的瓶子,有一个捡到失意瓶子的人常常安慰她。还扔,还捡,还安慰。这是另一个故事,姑且不说。

  我和周丽已经成为了朋友。一年后,我乘着轮船到了大连,我看到了周丽姐那一山坡向阳的板栗树!远远望去毛栗树像一把撑开的大绿伞。走近一看,我惊奇极了,树上长满了一个个的小刺球,有的三四个挤在一起,就像一个刺猬。有的已经爆开,像是在迫不及待对我述说心里的话。板栗的叶子边缘有刺毛状齿,板栗树透露着成熟,它那又黄又青的刺壳落到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正是收获的季节,周丽姐雇佣了很多人帮助摘板栗,卖板栗。我说,周丽姐,你自己又干不了。可你为啥要种这些板栗树呢?周丽姐说,引用一句话——你失去一棵树,也许你会拥有一片森林吧。

  婚礼上,她穿着端庄的紫红色旗袍,上面有彩凤的图案,将她的脸衬得灿灿生辉。她向宾客一一致意。一曲《蓝色的爱》在空气里蔓延,音符像幸福的泡泡撞到每个人的心扉,令人心潮澎湃。一曲弹罢,只见那位弹琴的人缓缓站起来,深情地走向新娘。二零零三年的太阳可以作证,这是个让人怦然心跳的时刻,新郎就是在天津火车站候车大厅弹钢琴的钢琴师。

  他们的证婚人说,新娘将前夫的补偿款和抚恤金都租了山坡,买了板栗树,第一年所得的收入全部捐给海上救助基金会,保障海员的安全,让他们早点回家。这是她对前夫的纪念。

  钢琴师有好多学生,为了能让学生把每首曲子弹好,每逢大礼拜,他把钢琴搬进了人潮熙攘的候车大厅,这样每首曲子都是在表演。

  我知道,证婚人就是海上救助基金会会长。我还知道,周丽姐的前夫就叫郑板栗。

辑 张红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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