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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真情|张雁·我的名字

 新锐散文 2020-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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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雁作品

我的名字


作者简介

张雁  ,山西省临汾市浮山县人,退休教师, 自幼酷爱文学创作。有百余篇散文、诗歌作品,发表于国家和省市级报刊网络,其中“中华情”一文荣获中华散文网2015年诗歌散文大赛金奖。本人已出版诗文集《晚风》。



我的乳名叫雁儿,大名叫张雁。

懵懵懂懂的,是奶奶和父母那倾注着满腔的呵护和疼爱的一声声呼唤,让我徜徉在甜甜的童年里,让我一天天长大。在他(她)们不厌其烦地叫着、呼着、唤着、哄着的乳名里,他(她)们视我,一个又瘦又丑的女娃为掌上明珠。

1957年,我七岁(虚岁)。上学了,没有像别的女生一样,起个“花”呀、“叶”的,或者“梅”呀、“莲”的,父亲只是把乳名冠上姓而已,我的大名便出现在学校的报到簿、点名册等上面了。从此,这个大名开始在学校里叫开了。老师和同学亲切地称呼着“张雁”,往往名字的后面还带上“儿”韵,听起来感到特别亲切。我的第一张奖状,油墨印的画边,钢笔字填的名字:张雁。

可是不久,我有点儿不喜欢这个名字,甚至要大人给改名字了。

是因为那场政治运动,让家里的一切发生了变化,让我过早地接受了别人鄙夷的脸色。记得好多次奶奶牵着我去找谭家的一位老爷爷,他会占课卜卦。他的手指反复地伸伸屈屈过后,便是闪烁其辞地谈吐,忧心忡忡地交流,加上女人们的同情安慰和唉声叹气的奶奶,让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到底明白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我学得很乖,学会了忍受,在家里,在大人跟前,在外边不敢高言、撒娇、耍小性子。

每天放学回家的半路上,有淘气捣蛋的同学总是在我旁边一边走着一边吆喝:雁儿雁儿摆溜溜------他们的嬉闹、恶作剧,或许是出自于天性,本没有一丁点儿恶意,却大大伤了我本来极脆弱的自尊心。我不敢回应,任凭他们叫着喊着,“来去独无语,徘徊离雁群”。以至于很长时间在放学后,等他们走了我才走出学校。

后来的日子里,便缠着要让改名字。奶奶总是说,好好的,改啥呢。

“雁字未远露成霜”,奶奶并不知道我心里为啥难过。

小时候,去响水河或去亲戚家,要路过姥姥家门口,免不了要进去坐一坐。记得姥姥和那些邻居们总是叫我“韵儿”(音)。我乐得答应。好企盼把我的名字正式改成那个音。长大了才知道,是姥姥家的邻居有一长者和我的乳名同音,他们不方便叫我的乳名,才叫我“韵儿”的。

“雁字欲传书,霜露冷,何处春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想改名字的心思也一天天加深。

终于在上五年级时候,因为发生了一件事又想把名字改了。

响水河镇上唱大戏,是每年必不可少的盛会。虽然我对那些古人古戏没有兴趣,但得陪着奶奶回回本本地看。什么“火焰驹”,“港口驿”,“白玉楼”------散戏时,已是深夜,走在回家的路上,听着大人们兴致勃勃地谈论剧情,自己也从中略知一二。知道“白玉楼”是戏里面的女主人,她的相公叫“张Yan”(音)。本来迷迷糊糊走路的我,一下子清醒了。

第二天在学校上早操的时候,所有的老师也都在操场上,有跟着班里的学生跑步,有在旁边看着的,代数学课的王老师也在其中。他瘦瘦的,个子高高的,对学生很严厉。

等我跑步到他们跟前的时候,王老师叫了声:“张雁,你出来。”我的心跳得很快,不知做错了什么。其实,尽管我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我还从没挨过老师的批评呢。

“人家戏里的张Yan是男的,你这个张雁是女的。我们叫你白玉楼呢?还是叫你张雁呢?”一阵戏谑的嘲笑。我红着脸,分明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校长嘴角轻蔑的冷笑。

也许,数学老师的玩笑源于昨天晚上的看戏,而对于我来说,是屈辱,也是嘲弄?“雁字盘桓忖去留”,我不想用这个名字了。

凑巧,我二叔回来了,我小心翼翼地说起改名字的事。二叔说,这个名字就好着哩,不用改。

改名字的事,在大人眼里不足挂齿,我有了自己的主意。

在一次考试的时候,我没有填写“张雁”,填写的是“张艳”。

小小年纪,改了一个同音字,心情似乎轻松了许多。

是出于好玩?还是有意而为?是想脱骨换胎?还是想浴火重生?改掉了一个字,能把心头的那个沉重的包袱卸去吗?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从此会驱散的了吗?或许皆而有之,或许说不出任何理由,只是一种天性。

这个名字,在我后来的历次考试卷上,在参加工作后的所有档案里,一直沿用到改革开放时,将近二十年的光阴,我用的都是“张艳”。博弈今生的勇气似乎倾注在这改过的名字上面。

即便是在结婚的那天,父亲编写的大门对联依然是一幅嵌名联。上联:张灯结彩;下联:艳阳高照。看到这幅嵌名联,我心情格外激动,感觉到在浓浓的亲情和红红的对联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改革开放后,文化艺术界最先走进了繁荣的春天。电影《月亮湾的笑声》里的男主人翁是一个老头,高超的演技使他获得最佳男主角奖。剧情中,他饰演了一个极普通的农民(江冒富),矮矮的身材,咪咪的眼睛,前凸的额头,其貌不扬,我却记住了他。因为,他的名字叫“张雁”。

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祖国大地,丑小鸭也梦想着成为白天鹅。一向自卑的我,忽然有了改回名字的冲动。是返朴归真?还是重现庐山真面目?

且不说没有“志如雁飞高万丈”的远大理想,也没有“雁字长天振鲲鹏”的博大心胸,不留恋“岁到重阳雁字长”、“一行雁字过阳关”的岁月,只想放下“雁字长天方绞绪”的惆怅和“雁字行行云水间”的挂牵,“飞千山万壑,寻声觅影雁归来”的心,让我要找回童年的自己。

于是,在第一代身份证上面,换回了原来的名字“张雁”,我想看到重生的自己。从此,在填写各种表格,包括“教师了解表”、“聘任书”、“入党志愿书”、“退休证”、“老年大学学员证”、以及旅游、医疗、户口登记等等,我心安理得地用上了我原来的名字——张雁。

前几天,三叔打来了长途电话。抓起话筒的一霎那,是一声“雁儿”的叫声,一下子让我喉头哽咽,泪如泉涌。

久违了的呼唤,让我回到了童年,回到那些亲人们的呼唤声里。我好希望,还有人叫我的乳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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