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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志兰|伊思玛

 新锐散文 2020-08-08

哈哈

丝路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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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

伊思玛

 

伊思玛在方圆几十里是个名人。甚至是某一类人的代名词,人们互相戏谑对方,就会说:“你看你和伊思玛一个样。”

伊思玛是个傻大个。个子很高,体型宽阔,走路一颠一晃,衣服短而宽肥,扣子系得任性凌乱,里外层层叠叠,衣服上的垢甲明得发光。整天在街上晃来晃去。走累了,就在商铺门前靠墙坐着,调整成舒服的姿势。见或有相熟面善的经过,他定会起身半跑,一颠一晃,去讨要些小钱,旋即进商铺买点零嘴吃。

父亲在当地的辈份是相当高的,跟上沾光的是我的辈份也不低。有很多门人虽然出了五伏但见面依然会相认。有些老年人见了面,不给人家一个称呼我似乎连说话都小了声音,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但是给什么称呼呢?以长辈相称不合辈份,总不能直呼其名吧!所以我时常在遇到他们时,头几句话都是含糊其词蒙混过关。十几年前,我在当地上班,记得为修路问题,跟单位领导下村,有个几乎没见过面的村干部,当时五六十岁,在家里做了饭菜领我们入席,当着众多的人叫了我一声尕奶奶,我简直是惊掉了下巴,一个刚出校门的黄毛丫头被一个老人当众这样称呼,对我来说是一件相当羞愧的事情。后来几天,我远远看见他就躲掉。

伊思玛和我论起来也是有辈份的,他应该是比我年长,但按辈要叫我姑奶奶。虽然傻里傻气,但是本性善良,从没有借着傻劲害过人。一家人基本都是残疾,父亲耳聋舌头大,有点痴,母亲精神分裂,一犯病就坐在高高的路埂上骂一天人不停歇,逮谁骂谁,而且这个时候对谁的底细都门儿清,能把对方的底翻个天让大家观看。从来没有见过被她骂的人还过嘴或动粗。人们和这样一个人人公认的、最弱势的人是不会计较的,会失了应有的风度,惹人耻笑。

刚分配到单位时,本地的职工很多,一到晚上单位大院留宿的寥寥无几。冬天寒风呼号,我常常不敢入睡。伊思玛母亲一生受人接济,政府是他们一家生活的保障。有病有灾,无粮无食,当地政府都会及时救助。但犯了病以后,骂的最多来的最勤的,也是乡政府,拖个铁锹,在楼道里铛浪浪走过来骂过去,也没有人去和一个病人计较,任她排解。在这个时候,能听到外面有人走动言语,我反而容易入睡,不再惧怕黑夜里想像出来的妖魔鬼怪。

伊思玛人傻痴,眼头却亮,从来不向不友善的人行乞。走路碰到呵斥会马上跑开。见了我,总是老远一颠一晃跑来,大着舌头要点钱。我有时会逗他,问他我是谁?他会带点难为情的表情说:“你是我的尕奶奶。”年龄虽已不小,稚气一点未褪。我倒乐得调侃他,看他傻得可爱。后来调离,再乘车回去,他还是会跑来要钱,已经不屑于一块两块,会把手缩回去,嘴里说着多给些,再给五块十块转头就跑,去了商店。

有年冬天回去,和亲人们聊天说起,都说伊思玛被人害了。听来很是震惊,人性恶的程度,第一次直观的显现在了面前。听说那个冬天,从来不离乡的伊思玛学会了东游西荡,经常几天不回家,跑到邻近的几个乡去“游历”。间歇几天回来,呆一两天又出走。家里的人都活得懵懵懂懂,也没有人会去找寻。忽然有天被人在街上发现,裤子上有血污,精神萎顿,气息微弱,面色苍白。有好奇者上前询问,起初含糊其词,后来有明眼人猜个大概,引导询问,才知了基本。原来是在游荡时,不知借宿何处,被人恶作剧割了器官,废了根本,又带伤一路走回来,流血疼痛,危在旦夕。后来被送去在医院治疗,所有人都觉得他捱不过那个冬天,也都咒骂施暴者没有人性,欺负一个傻子,加害一个胆小如鼠的弱者,简直是不配为人。

所幸冬天过后伊思玛“重出江湖”,在街上又能见他一颠一晃走动,只是精神恹恹的,见人目光闪躲。傻子也有自己的尊严,可怜小心地维护着。也有好事者,面色猥琐,言语下流,手试探性伸向伊思玛的裤裆:“伊思玛,让我看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伊思玛急急躲开,病情还没康复,动作带着小心。好事者哈哈大笑,引得不忍者皱眉。

如今的伊思玛年龄渐老,仍然游荡在街头村尾。父亲去世,母亲苟延残喘,我有时想起,不知他后面的路,怎么走下去?

同而为人,这般不同!

马志兰,女,回族,1976年生。系宁夏固原市某行政单位职工,固原市作家协会会员。已在巜固原日报)、巜葫芦河)等纸刊,巜甘宁界)、巜葫芦河)、巜东方文韵)《文学沙龙》等自媒体发表小说、散文、诗歌二十多篇五万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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