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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了,你走了-----纪念海子

 文侯读书 2020-08-08


安庆西站距离安庆还有100多里,几辆破旧的面包和三轮车在小小的出站口等着客人。来接的车早就候在那里了,司机是安庆人,50多岁了,听说我们出发前还要去海子的故居看一看,很惊讶,他也不知道确切位置。同行的中华少年国学院的孙老师用导航把我们领到了一条车不得过的路上。于是我们步行。这个村子叫査湾,距离安庆西站大约10里地,窄窄的柏油路穿梭在村子里,潮湿的杂草里藏着静静的蚊子,用几个大包和外乡人打了招呼。几条狗对我们侧目而视,尾随一段路后,安然兀坐,侧耳倾听,像田园诗人。我们来到了海子的故居。

安徽省怀宁县北接桐城,南邻望江,是陈独秀的故乡,也是两弹元勋邓稼先以及他的祖先金石书法家邓石如的故乡。1964年,海子(原名査海生)便生于此地。1979年,海子从这个叫査湾的村子走出去,考入了北京大学法律系,1983年毕业后被分配到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哲学研究室工作。1989326日黄昏,在山海关至龙家营之间一段火车慢行道上,卧轨自杀,陪在身边的有4本书:《新旧约全书》、梭罗的《瓦尔登湖》、海雅达尔的《孤筏重洋》、《康德拉小说选》。诗人西川走进他在北京昌平的住所为他整理遗物。两间房子里处处保留着主人的性格。门厅里迎面贴着一幅梵高油画《阿尔疗养院庭院》印刷品。左边房间里一张地铺摆在窗下,靠南墙的桌子上放着他从西藏背回来的两块喇嘛教石头浮雕和一本1617世纪之交西班牙画家格列柯的画册。右边房间里沿西墙一排三个大书架。屋内两张桌子,门边桌上摆着主人生前珍爱的七册印度史诗《罗摩衍那》。很显然,在主人离去前这两间屋子被打扫过:干干净净,像一座坟墓。

上面提到的书我都没读过,但这次来海子故居,我读了海子父亲的眼神。

老人今年83岁了,亚圣孟子就是这个年纪走的。老人乡音很重,侄子在旁边作着解释。海子的母亲也从屋里出来了,微笑着看着我们,没说一句话。同行的加上我的儿子和外甥一共有7个人,谁也不知道除了问问老人年龄还问什么,还能问什么……三间屋子,静静地等海子,等了25年。这是没有归来的等待,门前的树等得,水塘等得,双亲如何等得?老人的眼神已经浑浊,褪尽了悲痛,在他指给我们海子墓地位置的时候,一丝凄凉稍纵即逝。诗歌爱好者和诗歌团体每年都陆续来到这里,他们用合影和签到簿上的签名告诉老人,他们没有忘记海子,也让老人一遍遍回味着丧子之痛。远处的树像女贞,飞过两只鸽子,像屈原遗落在沙滩上的两只鞋子。我们这么多人,又要惊扰那颗喜爱麦子、羊群、村庄的灵魂和他抛弃在人间的双亲了。我们没有去海子的墓地。


暮霭沉沉,黑夜将要从大地上升起,遮住光明的天空。天空水分太多,自己都会沉沉坠落。这个被当代学人誉为“亚瑟王传奇中最辉煌的取圣杯的骑士”的姓査的孩子,如果活着,那四个恋人或许有一个会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一双儿女。他的父亲和母亲每人领着一个,去野外玩耍,有一片空地种了麦子或者谷子。那里现在是他的墓地。

七天的游学结束了,我们从桐城上车去合肥转车回家。我在海子故居买了一本西川编的《海子诗全集》,拿出来,端详着护封上海子留胡须的照片。他永远是25岁的样子了。对面坐着一对老夫妻,用安徽普通话谈论着自己的儿子,望着窗外,一脸的幸福。书摊放在我的行李箱上,任由邻座一个小男孩歪着脑袋念这一页: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花开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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