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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一场雪 ‖明月

 文侯读书 2020-08-08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迟,盼雪盼得都不抱希望了的时候,雪却轻轻悄悄地来了。一出家门,就被它结结实实地拥抱在怀里了。

来得若无其事却又郑重其事,绝不为了谁加快脚步,飘飘洒洒,一路与清风相依,不紧不慢地来到这个世界。

白天落雪,又逢周末,欣喜于这场雪的难得。有多久没有痛快淋漓地去“淋”一场雪了?很久了吧。很多时候雪总是在夜里悄然来临,天亮已经停了,纵然推门见雪生出无限惊喜,但雪已落定,一切归于一片洁白的宁静。这样的雪,更多的是静美,跟正在飘落的雪是不一样的。

最喜欢“动态”的雪。她正从遥远的空中飘来,没有雨的沉重,没有风的飘渺,她是轻盈美丽的精灵,带着孩子的顽皮。这个时候最应该跟她来一场亲密接触,感受它的灵动和温柔。她落在地上,落在树上,落在山上,落在结了冰的河上,还落在我的头发上、脸上、红围巾上,偶尔还钻进我的脖子,我跟她融为一体了,分不清彼此也不想分了彼此。

很快,目之所及一片雪白,我也成了“白头妪”。从路边橱窗前经过,瞄一眼里面的自己,就当同多年后的自己打个照面吧,你好啊,我偷偷笑着说。



                  

去年这个时候,也下了一场雪。

当时母亲躺在医院里,准备接受一个大手术。我每天奔走于家、学校和医院之间。那天照例提了装着米粥的保温桶去医院,天那么寒凉,保温桶捧在手里也感觉不到温暖。

我们都没想到母亲的心梗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医生说支架已经不能放了,只能开胸做搭桥手术。但毕竟母亲年事已高,要面临很大风险,做与不做这个手术,让我们自己拿主意。

父亲一夜未眠。

第二天,父亲跟我们兄妹说:“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冒这个险,万一你妈有什么事……”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走到阳台上抹眼泪。

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见父亲落泪。当了近二十年兵的父亲,在儿女面前一直是个硬汉形象,可在母亲的生死面前,他再也无法坚强。

走出医院的大门,我的心沉重得如同当时阴暗的天空。就在那时,雪慢慢地飘洒下来。它轻盈美丽,却一片也飘不进我的心里。

接下来一两天的时间,我开始上网查资料,咨询医生朋友,跟哥哥姐姐多次交流沟通,最终还是决定从北京请专家为母亲做手术。

预计七八个小时的手术,我们等在手术室外,除了默默祈祷什么也做不了。等候大厅的前台上有部直通手术室的内部电话,只要电话铃响起,就意味着手术室里有意外情况发生。电子屏上的红字显示母亲的手术正在进行中。每个人的心都绷得紧紧的,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怕父亲受不了这种煎熬,我们让他回楼下病房休息,父亲答应了,看着他踽踽独行的背影,我心酸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谢天谢地,母亲的手术顺利完成了。

当手术室门打开,我看到母亲带着呼吸器,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母亲这次住院前后五十多天,父亲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不论我们怎么劝说让他回家休息一晚,他坚决不听,每晚和衣而卧,寸步不离。

腊月二十八那天,母亲出院了,家里的仙客来开得红红火火,小金橘也挑起一树金色的小灯笼,它们也在为母亲的凯旋喝彩呢!

如今,一年过去了,母亲身体恢复不错,每当我们回家,她又开始像往常那样忙里忙外,似乎忘记了那场生与死的较量。



  

今年的这场雪下得格外认真,从中午开始一直飘到夜里。

我在这场雪里想起去年那场雪。

我在这场飘飘洒洒的雪里与它相拥,欣喜于它的美丽,感恩它来到我们的生命里,也来到母亲的生命里。

去科山路的瓦罐香吃饭,临走时孩子指着墙上的员工照片问老板,这个奶奶怎么不见她来了?老板说,她过世了,才刚六十岁。

我们沉默着出来,积雪还未完全消融,一只肥硕的白猫沿着墙根慢慢走过,像一小片缓缓飘过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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