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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文侯读书 2020-08-08


自上京沪高速,七百公里一路南行,第四次来到苏州。这次只能玩一天,我们把目光放在距离苏州大学校本部对面的平江历史街区。

平江历史街区位于苏州古城东北隅,东起外城河,西临临顿路,南起干将路、北至白塔东路,是苏州现存最典型、最完整的古城历史文化保护区,至今仍保持着路河并行的双棋盘城市格局,保留着小桥、流水、人家以及幽深古巷的江南水城特色。

我始终认为旅行应该点面结合,比如定位在平江历史街区,这是“面”,这里的点有两个,一是街区平江路东面500米左右的“耦园”,二是顾颉刚、郭绍虞两处故居。很多人去了天津五大道景区后,就被旅游集散地的工作人员半推半引地赶上电动大马车,叮叮当当地在几条街上跑几圈就算了;而隐藏在行道树和大铁门后面的孙中山溥仪段祺瑞徐世昌张自忠等等,被车上循环播放的简介一语带过,可以亲身“接近、触摸”的机会就这样擦肩而过,若只排个队吃个煎饼果子就算来到了五大道,实在是旅行中的遗憾了。

700公里的路,自驾居然用了十个小时,这当然是拜堵车所赐。入住年前定好的古城区的“旅·居姑苏”酒店(家庭房358元)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天上飘起星星小雨,干咳了一周的喉咙忽然感觉一阵舒爽。第二天清晨拉开窗帘,对面房顶居然覆盖了薄薄一层雪,黒瓦的边儿露出一点儿,一丛翠竹娇翠欲滴,在微风里和飞舞的残雪点头致意。

这是一家有30年历史的江南园林式酒店,只有两层,然而占地面积不小,曲折迂回,房间排布像园林的回廊。

开车到平江历史文化城只用了十五分钟,我们把车放在平江路南头路东一地下停车场。上得停车场往北走,就是距今2500年的苏州古城了。青石板和脚底呼应着,每一步都微微颤动。

大年初四的街头,店铺全部开张,和周庄、同里等古镇不同的是这里一点都不嘈杂,店铺也干净。虽然刺绣、缂丝、打银器也只是做个样子,然而却做得更贴切。只是一家打着残疾人创业口号的铺子里有个吹糖人的,一只“佩奇”要58块钱,很是自鸣得意。

河水在路边一路相伴,一座座小桥横跨其上,连通东西两个街区。作为主干道的平江路中央,每走一段路就一眼井,有微微的热气冒出来。光滑的石井栏,雕刻着奇花异草,写着“万斛泉涌”之类的吉祥语,让人想起千年之前,婆姨媳妇们,在晨光熹微里来此挑水,或者在河边洗菜淘米,那时已经暮云四合。河里的乌篷船和朱蓬船往来穿梭,不是回家,而是载着游客穿行这千年的时光。

江南的园林、房屋依水而建,“基础”大都用青石。古人说“月晕而风,础润而雨”,就是说如果今晚的月亮周围晕有多层,明日便要刮风;若家里房柱下面的础湿润了,明日便要下雨。去“耦园”时,再次验证此言不虚。

苏州园林世界有名,但对于我辈男非梁思成女非林徽因者来说,拙政园和狮子林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去网师园和去沧浪亭不就一般无二了吗?我觉得,苏州人叶圣陶说过的一句话当为观赏园林者谨记:无论站在哪个点上,眼前总是一幅完美的图画。

“耦园”最初系雍正年间保宁知府陆锦致仕(退休)归里后始构建,取陶渊明《归去来兮辞》句“园日涉以成趣”,故初名“涉园”,咸丰年间涉园毁于兵燹。同治十三年,正值侨寓吴中养病的苏松太道道台湖州人氏沈秉成购得废园。时沈氏有归隐之意,故聘清画家顾沄设计,扩地营构,建成现状,易名“耦园”。“耦”通“偶”,寓夫妇偕隐意,1876年耦园落成。沈秉成夫妇在园内偕隐8年。

此后几十年,此园几经荒废易主,境遇可怜。1932年,东花园曾租于杨荫榆创办二乐女子学社。杨被杀害后,东花园一度空关,园子日趋荒芜。1939年,钱穆曾与眷属住入东花园,其长侄钱伟长曾同住此园。现在我们看到的耦园是1994年最终大修后的耦园了。

耦园坐北朝南,三面环水。南沿小新桥巷,大门面水,有河埠驳岸码头,一条沿河小路笔直地伸展出去,连着西面的人家;北临小柳枝巷,后门设有私家码头,东接内护城河,如今依然橹声袅袅。

耦园“以楼环园,以水环楼”,东西两座花园相对,暗合“偶”字,东花园以黄石假山为主景,高拔峻挺,竹林掩映,是涉园的遗存,也是苏州古典园林里最著名的黄石假山;西花园则以湖石构景,绵延舒展。我们来时,正逢吾爱亭上一场苏州评弹。虽不懂吴侬软语,但咿咿呀呀的曲调配着琵琶,整个园林更加“苏州”起来。吾爱亭檐上的雪水,娇娇滴滴,落入湖心,涟漪轻轻,像美人的腮红。

顾颉刚的故居,大门紧锁,铜兽门环旁边粉笔写着水表的数字。敲门都不应,邻居大爷和一条狗摇摇晃晃走过去。郭绍虞家也便不在去了,其实,若在这些学者小时,这些门户也和周围一样,最多门楼高一点,饭菜香一点,清晨去打豆花,可能见着叶圣陶罢了。

松鹤楼是乾隆年间就红起来的饭庄,我们从嘈杂脏乱的七里山塘古城区出来正好肚饿,便寻思去大快朵颐。楼下照旧很多人在等位子,我们一家三口径直上楼,本来想先去解手,不曾想被服务员招呼着坐下了。将计就计之后,一看菜单就很尴尬,一味松鼠鳜鱼要218元,清炒虾仁128元。太湖野生白鱼售罄,莼菜银鱼羹要了一例,58元,顺便不忘再孩子说说“莼鲈之思”的典故。服务员如火如荼,像日间平江路河边往来的游船,没有一个带笑的。景区的饭店都这样。什么时候,景区没有商铺了,我们才能找回过去的故事吧。

出得松鹤楼,桨声停了,灯影幢幢。饭菜的香气从隐居在古城的里的饭店里冒出来,咿咿呀呀的唱要从八点开始。我从一家昆曲茶座门板缝里,看见一个老男人扮作花旦,拿着一本画册和几个年轻人眉飞色舞地讲话。门口售票的小姐满口饭菜,告诉我100元一位,八点,《牡丹亭·惊梦》。

就在不远处,昆曲博物馆沉寂在平江古城的全晋会馆的夜色里。路边一家小铺,灯光写着明暗相声的诗句,用“桃花坞”作名字。木板年画堆里,压着一叠裱成镜心的宣纸,是一张张木板刷印的《牡丹亭》,每一阕唱词都带着昆曲的工尺谱。我买下一张,卷成筒子叶,喜滋滋地走出去。

雪后的老街,身后都是颜色和声音,唯独缺少一种味道。刻印曲谱的女子,名叫叶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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