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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专栏 | 林东之南:望乡

 香落尘外 2020-08-10




图、文:林东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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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的时候,常常站在村口向北张望,我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

      16岁的时候,我第一次乘上班车,跨过北面的山口,去往高中读书。而从那一天起,我就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离家乡越来越远。

32年后,48岁的我再一次站在山口上,忐忑和深情地张望故乡。她看来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30多年的时光对于故乡的山川大地只是一瞬,消磨掉的,是我们这些游子的岁月光阴。

还记得小的时候,总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只自由的鸟,能在无边无际的美丽世界里飞翔。我多想不停地行走,去到那陌生的地方,去望一望,那些寂寞或者繁华的风光。当我们飞起来之后,才发现自由是那样地弥足珍贵,生存的压力,让我们不得不一次次在现实的世界降落,将梦想高悬于天边。

       为不经过北京,我们选择了从天津下车,租车前往赤峰。乌兰布统是回家的必由之路,那是一片近年才声誉鹊起的草原。对于没有去过的朋友,我只想说,乌兰布统一定值得一去,也值得为之疯狂。

草原之行,最令我难忘的莫过于倾泻在草原上的花朵和云彩。今年的花开得很晚,原本以为花期已过,但星星点点的各色野花让人惊喜不已。云彩很密集,只要一阵风吹来,原本空阔的蓝天顿时就会漫天云舒云卷,而最美的景象莫过于,云彩的光影投射到大地上,绿色的坡地被撕扯成明暗相间的绸缎,光影变幻万千,壮美异常。
      夏天的草原,除了绿油油的草甸和云朵,令我们双眼迷离的便是那漫过天际的七彩花朵。草原的花朵是率性的,恣意地流泻于草地之上,没有人为的耕种,也没有刻意的剪裁,在青草与青草之间的留白处,撑开的七彩花瓣向着草原深处静静地铺排;草原的花朵是多情的,风在花间行走,留下深深浅浅的风痕,那些忽闪着翅膀的小蝴蝶在花间穿行,将细细碎碎的心事说与野花。

经过多年的整治,草原的经营已经十分规范,我还记得当年骑马要200元,而现在只需要100就够了。当然,当云彩密积时,雨水也少不了,而雨水总是来得那样迅速,令我们猝不及防。今年的雨水很充沛,滋润着每个游人的心灵。
      继续前行,经过的是灯笼河牧场,连绵不断的发电风车是这里的标志,本地的同学说,灯笼河要比乌兰布统还要好,此言不妄!站在公路边望去,广阔而起伏的灯笼河草场让人宛如置身于夏季的阿尔卑斯山。

高中同学已经在县城等待我的到来,当年班上有55人,如今还在县城工作的大概有7个,岁月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太多痕迹,我们坐在一起,自如得就像32年前。

次日回访母校,不相识的年轻领导在门口迎接。经过多年的建设,母校当年的景象已经荡然无存,连一块土丘都没有留下,我为母校日益改善的条件而欣慰,也在心里暗自伤感,为那些再也寻找不见的往日的光阴。这世上有太多的东西,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只能向记忆深处,或者梦里去找寻了。

晚上同学请吃的蒙古式餐饮,其实已经非常不系统,已经被汉化得支离破碎。唯一记得的是献歌的蒙古族男孩女孩,长得漂亮,唱得也好,投入而深情,我在歌声中被屡次拉回32年前的旧时光,时光匆匆,再过32年,我们又会在哪里?
      下午时分,我们终于回到了我的故乡,父母也专门从城里赶回来,在我们生活过多年的村里小聚。我在村口下了车,现在不是农忙的时节,照例那里还站着很多闲聊的人们,儿时的那些玩伴如今都已是中年,我们彼此努力辨认着对方,在依稀熟悉的面孔上寻找着过去的影子,面对着一张张憨厚的笑脸、一声声真诚的问候,我不禁泪光闪烁。
      此刻,我就站在故乡的土地上,这是我出生的地方,这里有我的童年时光。哪怕是一棵矮小的树,一棵长在路边的杂草,它们总能指引我回到童年。他们的童年,曾经和我的童年相互交缠,共同勾画出了遥远的天堂。他们都没有变,他们见证了几十年前,我远走他乡的脚步。

我漫无目的彳亍而行,希望再看看故乡袅袅的炊烟,希望再听听故乡溪流的声音,希望再闻闻谷子的幽香。32年前,我走在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上,背着行李,一步步地蹒跚而行。故乡在依依不舍地送别我。我是它的孩子,如今异乡的漂泊,是我和故乡共同的苦痛。我曾爱得如此深沉,我的生命已经深深地扎进故乡的每一寸泥土,馥郁的清香四处弥漫,世界仿佛从来没有过荒凉。

      微风吹过,遥远的呼唤声飘来,我回首相望,却看不清故乡的模糊的脸庞。我想,我也许应该躲进成堆的瓦砾里,偷窥故乡抚摸我童年痕迹时的婆娑泪眼,倾听风雨诉说那段关于我童年的故事。

      入夜,父母还在小叔家闲聊,我和侄子向村外走去。夜幕下的村口有人在跳广场舞,远处有霓虹灯在暗夜中闪烁。40年前,我生活的小村的夜晚是一片黑暗和安静,甚至连盏灯都没有,我觉得我记忆中的村庄离现代文明是遥远的,如今他们的联系却已经越来越紧密,孩子围绕在我身前身后,谈论的是手机和各种时兴的游戏。这让我既为之高兴,也为之忧伤。为的是那些寻找不见的岁月,和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我回到赤峰,今天的赤峰已经像所有发达城市一样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我要去拜访一下母亲住院时对她照顾有加的那些同学,有的是医生。同学是主任,穿着白大褂,站在那里,人看起来也高大了许多,初中时他还是班上最瘦弱的孩子,而仅仅一个转身,就是34年。
      隔着几十米,我们就一眼认出了对方,然后快步向前走去。那种重逢的欣喜,让我们感到瞬间就回到了毛头孩子的童年时代,而岁月似乎从不曾老去。

      赤峰的同学为我准备了隆重的接风宴。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半夜。尽管如此,我们告别时,彼此还是依依不舍。是的,我们深怕这一去,又会是几十年,也深怕再见时,有人永久缺席。如今我们都老了,这种告别,让我们有些承受不起。
      明天一早,我就将离开这里,踏上返程的路。     

告别的时候终于到了。 父母亲一早就准备着大包小包的吃的,或者只想多带点江南买不到的东西。国秋力劝我告别时和父母拥抱,说几句感恩的话。我犹豫了很久,我已经习惯了生疏和刻板地面对父母,我真不肯定我能否做得到。

我拥抱了母亲,也人生第一次拥抱了父亲,我在他耳边说:爸,我知道你很不容易,我也会好好的。然后就上了车,车子慢慢开动了,我看见父母站在那里,都在抹着眼泪,几天后的这个早晨,当我在电脑上敲下这段文字时,回想起那个清晨,仍然不免一次次湿润了眼睛。

回程的路上,一遍遍听着《昔日重来》,我知道生命里遍布道别,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人生中总是聚少散多。哪怕只是5天的旅程,我还没能仔仔细细地体会,心却还是被不舍的气氛氤氲。这个旅程和我唯一的缘分,就是我在30多年后见到了很多不再年少的人,然后再微笑着道别,哪怕我知道我将不容易再次遇见他们。

      这一次的回乡,我能看见父母已经老迈,而我已不再年轻,我再不能倚负着年少轻狂,轻慢了时光。年轻的选择已经无所谓对错,故乡已经苍老,我的青春也已无法抚平,如果昔日重来,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远走他乡。但人生无法假设,我只能在余生的日子,在梦里,一次次回到童年,回到我深爱的故乡。


作者简介


林东之南


原名徐光,1973年生,环境学硕士,水利高级工程师,著名作家,社会公益活动人士,现于苏州居住。

著名作家,自2005年后陆续发表各类作品,著有长篇小说《东陵秘史》、《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央视著名主持人张泉灵女士作序)、《癌症街》、《百强县吏》、《西行助学8年路》,并有《丽江阳光》、《4000公里北行记》、《天堂以下》等散文在各类媒体上发表。阳光助学群的创始人,2007年开始,林东之南在身体患病的情况下,创立阳光助学群,群成员来自世界8个国家地区,常年资助西部贫困师生近1000名,设立奖学金10个,发起“西部教师培训项目”。 [1] 

曾获“2013市十佳身边好人”、“2014市慈善奖”、“2014苏州好人”、“苏州市民标兵”、“央视2014中国公益榜样”等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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