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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苑】孙铭临: 马

 荷塘月色文刊 2020-08-10

荷塘月色,取名于朱自清先生的著名抒情散文——《荷塘月色》,那亭亭碧绿的荷叶,那婀娜多姿的荷花,月色迷蒙、薄雾缭绕的荷塘便又展现在眼前!这是一个诗意浓浓的地方,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这里高山流水,这里渔舟晚唱,这里花红柳绿,这里莺歌燕舞


文/孙铭临
      又赶上堵车了。马路上塞满了车,大车小车公交车,一眼望不到头,汇成一条车的长河。突然发现挤在路边的还有一辆马车。如今在我的家乡,马已经不容易见到了,今天在此相见感觉它像天外来客。我不由自主地打开尘封的记忆:想起马,马鞭,车老板。
    马过去是主要交通运输工具,有一匹马拉的车叫单马车,有五匹马拉的车叫五挂马车,马有枣红马铁青马雪地马乌龙驹。膘肥体壮的马奔跑起来的时候,鬃毛在阳光下,像飘舞的彩色绸缎那么美丽。马也分上中下三等马,上等马看到主人皮鞭摇晃就知道向前用力拉车,中等马看到别的马拉车也跟着拉车,下等马身上挨了皮鞭抽打才知道拉车。马鞭长五尺,鞭杆用细竹编成三股,底部手握那段是一尺长榆木削成,再用细麻绳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更加结实牢固,鞭绳是用牛皮条拧成的,鞭杆顶端系上几根红布条,迎风飘扬,像一团火苗。车老板威风凛凛地坐在车的左前方,把皮鞭甩得如同爆竹响彻长空。是马三分龙,可不是人人都能赶车,有时候马受惊吓了,拉起车撒野地跑,把赶车的人掀翻在地,什么时候跑够了才停下来。要么就得找会赶车的高手,只见他迎上正在奔跑的马车,飞身跃在车上,啪啪两鞭子抽在马身上,紧跟着大喝一声:“吁”,马立刻站住了。哪个马敢动一下,车老板的皮鞭就像雨点一样,抽在马身上,把马打得服服帖帖,纹丝不动。紧接着车老板又大喊一声“驾”,话音未落,车又继续前进了。我只敢远远地看这一幕,够惊心动魄的。也有不威风的老板,他姓常,人送外号“常迷糊”,跟在别人车的后面一边赶车一边打盹。有一次,他单独赶车回来的路上,离家还有十多里路,困得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躺在车上睡着了,马居然安全地把他拉回来,无论马走出去多远都记得回家的路,老马识途。
    能拉车的马是好马,好马出在腿上。能赶车的人是硬汉,真有能耐,所谓”能耐“即能够忍耐。北方的冬天漫长而寒冷,冰天雪地,滴水成冰,他们经常去一百里地以外的山上往下运木材。有的地方山高坡陡,万丈悬崖,无底深渊,像姥爷岭、黑瞎子沟、听听这些地名就让人不寒而栗,“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是凭着怎样的坚定信念?人借马力,马助人威,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饿了喝酒御寒壮胆,渴了抓把雪吃当水喝。人无论怎样忍饥挨饿,马料中的豆饼人能吃也不准吃。返乡的时候,尽管人困马乏,离大老远就能听到清脆的皮鞭声,马蹄上钉着铁掌防止打滑,和冰雪的路面摩擦放出一溜火星。他们就像一队凯旋归来的将军。爷爷在村里是喂马的,等候多时出来迎接,无论对人对马都倍感亲切。
    最让我熟悉和接近的是自家那匹马。那年生产队解体了,分田到户也分马到户,刚刚一岁的小白马被我家分来了,因为它小谁都敢摸它,它也不踢人,只是甩甩鬃毛以示对人的友好。爸爸精心地饲养,把草料加水拌匀喂它。我也特别喜欢喂马,小马渐渐地长大了,爸爸说不用喂料,就光把草添进马槽里,马低头用鼻子嗅了嗅,然后看看主人,心想怎么减料换口味了?呆了一会儿,它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我总是趁爸爸不注意,偷偷地把料加进去,看着马吃的津津有味。
    小白马长得很快,爸爸经常给它打理鬃毛,更显得精神抖擞,四条腿像四根柱子。背阔腰圆,膘肥体壮,皮毛发亮,相貌堂堂。不算宝马,但称得上骏马。爸爸还把它调教得特别会干活儿,一大片地马拉犁,爸爸扶犁打出来的垄像线画的一样直。从春耕播种到小苗出土长高一共要趟三四遍地,”汗滴禾下土“岂止是人还有马。
      到了秋天,三春不如一秋忙。为了不让一年辛勤的劳动果实捂在大雪里,只好起早贪黑地干活儿,有时车上装载太多,马拉不动,它就把两条前腿跪在地上,一用力就把车拉起来。最辛苦的时候是送公粮,因送粮有期限,任务紧,延期将被罚款,迫不得已,马不停蹄,一车接一车,到离家三十多里路远粮库送粮。数九寒冬,马的全身呼呼冒热气,顺着腿往下淌汗。我不曾感受到人的心惊肉跳,看到马的肌肉随着心脏一跳一跳。累的浑身直哆嗦。看了真让人心疼。那一刻,我终于理解了“立下汗马功劳”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马也有马的个性,别看它给自家干活儿任劳任怨。给人家干活就另当别论,有一次,邻村的人跟爸爸借马,爸爸答应马被牵走了,到了那里往车上套,马脑才反应过来,不干了,跑吧。鬃毛倒竖,二目圆睁,四蹄蹬开,像一匹脱缰野马狂奔而去,扬起脖子长长的嘶鸣声传得很远。我正好路过,碰上一群人追赶马,有的拿木棒,有的往马身上抛土块。我冲那些人说:”别打了“。便迎着马走去。马跑到我的跟前停下来,我哈腰拾起缰绳交给借马的人,拍拍马的脑门说:“干活儿去。“马乖乖地跟人走了,老老实实干了一天活儿。马通人性,果真如此。马鼻子还特别灵,过去全村只有一口大水井,井里有时会掉进去鸡鸭鹅狗,人不知道照常喝水,马却不喝,直到把井里的东西打捞出来。
    马是我们家中一员,从一岁一直长到十五岁变成老马。吃草不像原来咔咔有响声,而是一点一点地细嚼慢咽。走路慢条斯理,不像从前撒欢地跑了。从它的眼神和举动能区分出来是熟人还是陌生人,对待熟人它会吃一口草看一眼,看待陌生人它一口草也不吃,竖起耳朵,警觉地注视着。家里买了机动车,很多活都用不着马干了。有人说牲口就该干活,不干活就该杀。对这话我表示强烈抗议和反对,不管给多少钱也不卖给杀马的人,爸爸也说不能卸磨杀驴。最后爸爸用老白马换来一头小牛犊,也换回我的心里平衡。
    人生有得有失,平时匆匆忙忙,早把马忘得连个影子都没有,今天停下来,回忆一段有关马的往事,何尝不是一种收获。望着眼前喝油的宝马香车,司机可不敢马马虎虎边开车边睡觉。于是更加感激马帮人干活,帮人打天下夺江山。马要求与人的甚少,给予人的甚多。连马粪都是很好的有机肥料,撒在地里更让粮香菜鲜瓜甜。过去还没生产出化肥的年代,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秋天大地五谷丰登功劳有人的一半也有马的一半。
    车慢慢其走兮,吾将古今而思索,恍惚间又遥想:”浅草才能没马蹄“”踏花归来马蹄香“之意境了。

     作者简介:孙上舒,女,笔名:孙铭临,黑龙江人,农家女,爱好读书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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