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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碑清晏园||张月明

 一犁_书馆 2020-08-10

作者:张月明

走进清晏园,就走进河督府三百年那深沉和惆怅的年华。情怀虽已苍老,但有如秋容、有如宋词、有如婉约派诗章仍然感受到历史层面的饱满和灵动。

康熙十七年,兵部尚书靳辅总督河道,驻节清江浦。在明朝“管仓户部公署”旧址上凿池种树,以为“总河署行宫”,由此诞生清晏园。

清晏园无疑是取“河清海晏”的意思,但河清海晏永远只是一个梦。明清两代都视河务为国计民生之大事。朝廷每年花在治河上帑金多的如同流水一般。那么多的银子从手中滑过,河道总督照例是很有油水的差事。但是,肥差与风险同在,数千里运河,尤其黄、淮、运交汇的清河县一带,每年或大或小总要弄出点事儿;一出事便京畿震动,总河难辞其咎。有清凡二百六十七年,河道总督就有八十八任。平均每三年换一茬,可见这屁股下面不是好坐的位子。

雍正七年,“总河署行宫”改“总河署”,清晏园变成了正式的衙门。同年,高斌于池北建荷芳书院。

园内存有的御碑亭和碑廓以及那林林总总的碑文,是朝廷为八十八任总河颁发的奖状,他们有的上任只有数月,有的在任十数年,有的因治河有功而得到嘉赏升迁;有的却因上天和人为的纰漏被贬职、放逐,甚至掉了脑袋。这是一部形象的清代河道史,透过这些端庄和煦的文笔,我们看到皇上那阴沉冷峻的面孔和无常的君颜。

清晏园的碑多是历代皇帝写给河臣的。完好保存在碑亭里的“澹泊宁静”扁额,就是康熙第四次南巡时书赠河道总督张鹏翻的。在乾隆写的碑里至少有五方是有关高斌的。高斌四任总河,前后达三十八年之久。高斌是乾隆的老丈人,照理这个后台硬上了天!但即便如此,只要河务上出了问题,也是毫不留情的。乾隆十八年,高斌手下的官员贪污治水白银。案发后,高斌被追究领导责任!正在后宫得宠的高斌女儿慧贤皇贵妃的面子也没用,毕竟皇上对河工太看重了,皇上甚至意气用事,总河高斌、副总河张师载就地免职。恰逢九月、铜山县张家路河决,乾隆雷廷震怒,令将、高、张二人连同河决责任者知府、知县押赴张家路河工处问斩。行刑的场面很有意思,临斩官当时奉有两道圣旨,先宣第一道斩知府、知县;等这边刽子手干净、利索干完活;临斩官宣读第二道圣旨,才知道地上跪着的二人是陪斩。再看二位总河大人,早已吓得便溺失禁,旨命二人原地留张家路河二处效力赎罪。于是连忙松绑整衣,跪拜谢恩。不到一年,高斌死于治河工地,他其实是被他女婿吓死的。

乾隆二十六年,高斌侄子高晋担任河道总督。高晋除了象高斌那样踏踏实实地干事、还多叔父一副官场混迹的本领,那就是会投怀送好。他在任期间,主持修撰了详详大观《南巡圣典》,这实际是一本为乾隆南巡树碑宣传的报告文学;这个马屁拍的皇上很称意。尽管也在河道总督任上前后犯错十多次。但基本上都是相安无事。后人喜欢把重用高晋视为清代皇帝惩前毖后的干部政策,又哪里知道在治水上和对官场游戏规则的把握上,高晋聪明之处正是两手抓,两手都抓得漂亮。

清晏园林林总总的御碑已漫溃在历史的风雨之中,“绩奏安澜”、“底绩宣勤”之类御笔的文字仍然清晰可辨。蕴积着几代皇帝那炯炯注视的眼神和殷殷期望之情。八十八任总河,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他们那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苦衷,皇上似乎体谅了又似乎从未体谅。从济南流到淮阴这一段运河是放荡形赅的。黄河之浪,淮水之波以一种雄性的激情诱惑,迷惑了它的本性,怂恿它作出离经叛道的妄举;作为河道总督,即使你做到“底绩宣勤”,但谁能保证总是“绩奏安澜”呢?

蓦然回首,三百多年就这样过去了,清晏园沉静在清江浦初秋清凉的夕照里。


作者简介

张月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淮安市著名作家、实业家、社会活动家,在各级各类报刊上发表文章数百篇、出版专著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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