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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运河 请带我远行

 一犁_书馆 2020-08-10

今夏从加拿大回国休假,为正在构思的运河文化小说收集素材。在家乡,我以寻宝的思路探访了老街巷陌,古城遗迹。让我惊喜的是,都天庙街还在,老屋还在,儿时的打闹声还残留在空气中。它们在大刀阔斧的城市改造中被幸运地保存了下来。
小城不大,多水域,有四水穿城:古黄河、里运河、大运河、淮河。著名作家何健明来小城做客,说这个城市的名字三个字都带水,可见水多。水是生存命脉,古人习惯依水而居,所以很多南方城市名都带着水,但像清江浦这样三个字都带水的确实少见。
小城的历史要追溯到明永乐十三年。这一年,为疏浚大运河,重新沟通中国南北水路交通,陈瑄奉朱棣之命开凿沙河故道成清江浦河,导湖水入淮,清江浦城应运傍河而生。
京杭大运河是世界上现存最长、最古老的运河,途经浙江、江苏、山东、河北四省及天津、北京两市,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现在还在使用。在水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年代,这条纵跨南北的人工河亦是最高效的运输方式。明永乐迁都北京后,“百官卫士仰需江南”,一船船栗米、食盐从丰饶的江南出发,在大运河上扬帆远航,一路向北,源源不断地供应朝廷和北方各省,这便是兴盛了几百年的漕运。明清两朝,京杭大运河的漕运不只带动了沿途各个城市的发展,还把中国当时的小农经济与皇家经济体系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成为朝廷税收的重要来源。
因漕运而生的清江浦恰好居京杭大运河的中段,扼南北要冲,所以朝廷对小城极为倚重。他们在清江浦设置了常盈仓,兴建了国家级别的造船厂,甚至还开了铜元局制作钱币。这之后的六百多年,小城人在运河岸边繁衍生息,历经人世沧桑。
迤逦流淌的里运河穿城而过,是小城居民的母亲河,小城人的生活用水全部取自于此。因为是人工河,河面并不很宽,站在河边甚至能看到对岸的人在干什么。清同治三年,为抵制太平天国的捻军骚扰,住节清江浦的漕运总督吴棠修筑清河县城于里运河南岸。为了方便城里的人从运河取水,城墙上除了东南西北四个门之外,特意在沿河的北门右侧开了一个水门和两座水关,东西水关之间以文渠相连,还专门雇了12名挑夫,从水巷送水给有需求的人家。由于淘米洗菜洗衣服都在这条河里,吃水要用明矾澄清,所以小城居民家家备有大水缸和明矾。
我生活的年代,已经有了自来水,人们对运河水不是那么依赖了。但于儿时的我,这条家门口的河很神秘,它和楚秀园的南塘、清宴园的荷花池不一样,和废黄河和大口子也不一样。它像一个有历史有使命的人,从很远的地方来,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我常常站在水门桥上,看着它越来越窄,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天际。对于从未走出过小城的我,它就是我与外面那个未知世界的联系。每当有小船驶过,看到船上的人从船舱里出来倒水,我都会痴痴地想,船上人家的孩子不用上学吗?他们是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呀?我羡慕他们可以在天地间肆意行走,而不必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面对同样的风景同一群人。河水静静地流过,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
若干年后,大运河践行了它对我的承诺,把我从小城带到它的终点-北京。在北京工作的四年,帝都以它的博大与包容,成就了我的自信。在这里,我羽毛渐丰,改革开放中期,重新出发,去了海外。如果说清江浦是我生命的根,北京是我人生的福地,大运河便是载我远行的船。
回加时在北京逗留数日,重游故宫。在故宫阔大的广场徜徉,阅读标牌上的介绍时,我赫然得知,故宫是明永乐十四年破土动工的,与清江浦开埠几乎同时!难道冥冥之中,小城人的命运注定要与永乐帝及其为之躬亲的大运河同盛共荣?
几个世纪以来,蜿蜒数千公里的大运河行走在中华大地,见证着朝代变更,见证着这个国家的荣辱兴衰。2014年,京杭大运河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如今,这个开凿了京杭大运河的民族,正在以稳健的步伐迈向强盛与繁荣。


作者:文章,真实姓名章云,江苏省淮安市人,理学博士,任职加拿大农业部Harrow研究发展中心,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加拿大中国笔会理事。著有长篇小说《情感危机》《失贞》《剩女茉莉》,随笔集《好女人兵法》,译作《瓷狗:方曼俏短篇小说集》。获首届海内外华语文学创作暨书稿交易会小说类一等奖,2014首届京东杯“锐”作者征文大赛长篇作品二等奖,第二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双年奖(2014-2015)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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