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义之神一手提着天平，用它衡量法；另一只手握着剑，用它维护法。剑如果不带着天平，就是赤裸裸的暴力；天平如果不带着剑，就意味着软弱无力。 ——耶林 昨晚几位朋友为王飞律师成功代理张玉环案搞了一个小小的聚餐，吃饭过程中听了王飞律师讲的案件背后的故事。张玉环大哥的奔走，和宋小女的痴情，媒体上已经有很多报道，其实推进案件再审的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角色——乡村医生。 张玉环案案发当年，村民在池塘中发现两名死亡的少年。大家以为是孩子玩水溺亡。但有一位恰好在现场的乡村医生发现少年颈部疑似存在掐勒伤痕，遂建议报案。 报案的结果，是大家都知道的，张玉环被定罪入狱。出于国人对公安机关的普遍信任——不是你干的，公安怎会抓你？这个乡村医生也认为张玉环就是真凶。 但张玉环也算天不该绝，恰好乡村医生的有位朋友同样涉嫌刑事案件被抓，见过张玉环。乡村医生的朋友出来后问乡村医生，你可知道张玉环？ 乡村医生回答，认识啊，同村。 朋友告诉乡村医生，张玉环可能是冤枉的，在里面始终喊冤，只要有人说他是真凶，张玉环就会和对方争执甚至打架。有时，有人给张玉环一个花生米——因为花生米的模样颇似子弹头——张玉环也会认为对方是在故意讽刺自己会吃枪子。 听闻此言，乡村医生大为自责——难道真的是自己当年的一句话多嘴给张玉环带来了牢狱之灾吗？自此，为了自己心灵的安宁，也为了证明张玉环到底是不是无辜，这位乡村医生走上了为张玉环的申诉之路。最早关注张玉环案的记者，就是这位乡村医生找到的。 在听王飞讲述的过程，我在脑子里也过了一下这两年被媒体报道过的一些案例。念斌有一个坚强的姐姐，金哲红有个相信他的朋友，刘忠林有个为他奔走的表姐夫…… 包括我自己代理的申诉案件。陈春薷有一个从案件开始就帮她的姐姐，当然陈春薷自身的战力也是超强，最终再审无罪（陈有两个无罪，一个是我代理的，一个是徐昕老师代理）；张卫荣自己就争取到了再审，我只是写了个代理意见，无罪；吴春红再审无罪，他女儿坚持邮寄了几百上千封信，我能做的也就是每三个月一次地去法院讯问一下进展；河北承德八旬老人李淑贤因举报惠林行为而被寻衅滋事的那个案件（见《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更是典型，我们律师几乎什么事情都没做，当事人自己坚持了7年，如今林业局正式答复——责令毁林人平某某在2020年9月底之前完成被破坏退耕还林地的栽植。（见《华商报》报道） 无论是我代理的正常审理程序中的无罪或罪轻，还是申诉成功的再审无罪，共同特征都是当事人本人或亲友有着坚韧、强大的斗争意愿和能力。反之，我部分参与的廖海军再审、国赔和追责案，虽然抓了当年参与刑讯逼供的一个侦查人员，但无论是廖海军本人还是我们律师，都未被允许参加对刑讯逼供者的庭审，我们至今也不知道案件结果。作为被害人及其律师，竟然无法进入法庭，也收不到任何文书。廖海军父亲被刑讯至重伤的问题（见《道歉》），至今也没有任何赔偿。 更遗憾的是我代理的付存绪案，案件情况可以参考《沉寂之狱》。这个案子我自2016年介入，至今四年了，不但未能成功申诉，期间有段时间连申诉材料都找不到了。 所有不成功的案件，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发声不够。特别是类似付存绪案这样的，被捕时还是青年，没有妻子和孩子为自己伸冤，案件很多年如死水微澜。我作为律师，虽然为这个案子也写过一些文章（如《强奸犯的遗书》《乞讨式辩护》《为蒙冤者写书》《中国式冤案集大成者》等），但除了不断写文章，我目前似乎陷入了“方法的枯竭”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在这些年的工作经历中（全部代理经历，不仅限于付存绪案），我曾几次听到这样一种声音——人家自己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 我现在有种不知道对不对的直觉。律师在办案者的心中，似乎只是一个案情整理者。律师凭借自己的工作能力，能有效地组织材料，发现和说明问题。但是，真正能影响办案者内心的，可能还是当事者本人的态度。凡事当事者本人没有表现出强烈的进取态度的，似乎办案者都不着急。 可以这样说吧。自己努力的，不一定有好结果。但不努力的，一定没有好结果。 这就是我这篇日记的标题来源——X。 X是方程式中的变量，谁才是对案件最核心最重要的变量？是当事者本人或亲友。 是当事者本人或亲友来说服我们律师，也是当事者本人或亲友去影响办案者。 律师有些作用，但只是锦上添花。 耶林在其名著《为权利而斗争》中有句名言——天平如果不带着剑，就意味着软弱无力。 希望大家都能更积极地进取（关于如何进取，可以参考《冤案申诉，一家之言》），而不是等待。等待就代表着软弱无力。我的老友马强也说过，当你呼唤正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做作的一切，是否配得上正义。 也是对自己的自勉。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