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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溢着灵性与果香的灵魂之旅 || 孙仁歌

 作家平台 2020-08-11


充溢着灵性与果香的灵魂之旅

——读谢小灵的诗

笔者之所以对诗歌这种文体情有独钟,就是因为诗歌这种文体最接近我们的灵魂,真的诗人进入诗歌创作状态,往往都是灵魂的直接表演,或情感的碰撞、或思想的变奏,或性情的迷狂乃至激情四射,每每如此,有一种情境“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就成了诗人的共性特征。

还有一个事实是,在所有文体中,诗又是最难以经营的文体。与其说难以经营,倒不如说诗比什么体裁都要难写。一个学识或高或低的人讲一个故事或描述一件事情或许并不难,但要他把这故事或一件事写成一首诗,或许就会把他难住了。因为诗歌是对诗作者综合实力的检验,诗人不仅要有文学天赋,还得有丰富的情感、创造性思维、不错的文化与语言素养以及良好的乐感技巧等等,往往缺一不可。也难怪余光中先生认为“诗是一切艺术家的通行证”,意思就是说,不懂诗的人,就不要去吃艺术这碗饭了。

美学大师朱光潜对新诗就十分敬畏,他认为“诗是最精妙的观感表现于最精妙的语言,这两种精妙都绝对不容易得来的,就是大诗人也往往须费毕生的辛苦来摸索。……新诗比旧诗难作……”

尽管朱光潜很敬畏新诗,短短几句话也道出了新诗的难度所在,自然也证明了诗这种文体堪称一切文体之首。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似乎就落在他的《十四行诗》之下,或许就因为诗能为真理命名。

 鉴于以上文化情结,每每读到好的诗歌作品都会为之肃然起敬!近些日子,捧读女诗人谢小灵的诗集《芒果心》也然,扑面而来的一种感觉,就是意象灵动、飘逸、轻飏并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果香。的确,几次悦读谢小灵的诗,其诗人动辄手执一果、凝眉幽思、宁静致远的情境,就跃然眼前。小灵的诗或许都是在一种很轻松、很随意、也很性情的间或一挥而就,她不属于那种把诗当作杀猪刀的诗人,读她的诗,多快感的,就像听轻音乐,又像一个美丽的天使在与她“不存在的爱人的”对话,自我免去了一些沉重感、痛苦感以及用文学妖魔现实生活的一种极端笔法。以上这一番率性表述,皆来自于笔者的一种直觉。

可以说诗是话语的艺术,也可以说是意象的艺术,也可以说诗语就是诗的霓裳,意象就是诗的脊梁,当然思想才是诗的内核抑或灵魂。这些元素似乎早就得到了小灵的眷顾与青睐,打开她的《芒果心》,随便分享哪一首诗,都给笔者形成这样一种印象:意象总是飘在高渺的星空,诗语言总是那么清丽幽婉、轻爽明快,思绪又总是那么扑朔迷离、难以捉摸。

就说开篇之作《船王》吧,诗中直接描写船王的句子几乎没有,而诗中的核心意象似乎就是“秋天,你的声线被金黄的天鹅绒包裹”,而作为意象载体的船王,不过就是诗人心中的一种象征物,被诗人包裹在秋天里极其柔美的天鹅绒里,这似乎是诗人一生都在等待的心仪之物,无论人物也好,他物也好,但在读者的眼里,船王似乎就隐秘地飘在高渺的星空,可想不可即。

黑格尔说:“象征到了极致(诗)就成了谜语。”此言极是。小灵的《芒果心》,象征的含量很丰富,立意玄妙却又缥缈,理解小录的诗不宜那么直接、那么具象,当在象征、空灵、哲思、暗示诸方面多用用心思。

美国学者马拉美指出:“诗永远应当是个谜……诗写出来原就是叫人一点一点地去猜想”如此而言,又可以说诗就是一种猜想的艺术。


或许谢小灵的诗就需要读者敢于去猜想。当然猜想也是离不开思辨思维的,并非胡猜乱想。比如《温暖的洞穴》这首诗就比较令人费解。读这首诗让笔者联想起了卡夫卡笔下的《地洞》、安格尔笔下的《泉》乃至荷尔德林与海德格尔诗与思合璧下的“诗的栖居”,这简直是一颗不安分的灵魂在理想国游荡啊,诗人在寻找着什么?诗人最需要的又是什么?理想国里的东西可多了,理想的人、理想的情、理想的花园,那么到底什么才能把谢小灵的魂留下、收下?恐怕还在过程之中吧?结果往往是非常残酷的,我们还是珍惜这种什么都还没有找到、什么也还没有得到的过程吧!“温暖的洞穴”显然就是一种象征、一种暗示,是滋长在诗人心中的一种最神圣的东西,这里也不便点破,有时此时无声胜有声。如果真的要去点破自我主观的猜想,那么一定是有风险的,弄不好并没有点到诗人的穴位上,仅仅是读者直觉世界里的一种错觉罢了。

《芒果心》所收入的133首诗,几乎每一首诗都要让笔者减速、放慢节奏,去深入三思诗中之“赜”。但限于篇幅,这里不能一一举要,只能从中选读选赏(其实就是猜想)一些独具小灵思想元素的代表作。

《世上每段路都消隐在远方》颇有动态感,立意不俗,意境幽远,同时也很空灵、很抽象,诗人借助“世上每段路”这个具象去抒发、宣泄自我积淀的某些零碎的、未经整理的原始思绪,人许多时候是活在没有路甚或找不到路的空间,看上去世上到处都有路,但又像都建恐在如梦的世界里,路在脚下,却都消隐在远方,能找到方向的只是那熟悉的树——俨然生命的花朵盛开在梦中。这种饱含果香的思绪,在小灵的笔下每每破空而来,犹如神龙一般见首不见尾,每一个富有象征意味的意象构成的审美理想,让读者常常在一头雾水中茅塞顿开,可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并成为欣赏小灵诗歌审美气质中的一道风景。

类似这种神境至上之审美形态的诗作,在《芒果心》中比比皆是。诸如《那一年苹果花落在我的肩》、《梦自有天性》、《我喜欢青山有水果味道》、《只有花香是自由的》、《请让夏天停靠在枝头》等等。看来,诗的命题,对小灵来说并不重要,每首诗的命题好象都比较随意、都比较信手拈来,并不是一种十分刻意、绞尽脑汁的产物。那些散淡而来的命题,或许就是诗人遭遇灵感的瞬间捕捉到的一种意象,并与象征结下不解之缘。从这些空灵而又朦胧、含混的意象中,笔者也从中读到了谢小灵心灵的某些思绪碎片所折射出来的真,比如小灵的孤独、小灵的情感、小灵的理想国情结等等意念,都在那些难以捉摸的文字里有所呈现。

《孤独总不会背叛星辰》视域十分辽阔,立意也十分大气。孤独到底是什么?它离星辰到底有多远?不管彼此谁背叛谁,人的命运,似乎谁都逃脱不了一场虚幻!

这首诗所承载的思想情感皆由重变轻,似乎连孤独、情感、理想国都跟着变成了轻飘飘的羽毛随风起伏不定。小灵是孤独的“这一个”,同时也是追梦的“这一个”,孤独让她追梦,追梦毕竟是就是追梦,追梦之后还是要回归孤独;在追梦与孤独之间,诗人其实还是得救于几分率真与童心。

小灵很善于营造神境之诗。正如前面所言,读小灵的诗,你务必要跟着小灵的神思去神思,跟着小灵的空灵去空灵,否则,你有可能找不到“北”。无论是由真境逼出神境,还是由神境导出真境,小灵的诗都不乏谜语的品质。

有几首诗虽从真境入笔,却从神境结尾,虽不能说是真境逼出神境,却可以说是从真境导入神境,但寥寥几句的开头倒也让人有几分着陆的踏实感。如《真爱,给你无边的善》中的开头几句:

带着小孩,任她坐在地上,玩沙

小手把沙筛了

哪儿都是圆鼓鼓的,她不关心三餐和远处的篱笆

  而诗的最后两句,却又俨然痴人说梦了:

  独处的湖泊,并不像江河一个样

    流出那么多条路径

可见,前几句写实象征着一颗天真的童心;在童心的理想国里,却珍藏着爱与善的梦。按照传统的说法,这就是虚实结合,以虚夺人。类似这种写法的还有《香气道来的花朵》、《小孩子在雪地说暖洋洋的话》等等。


谢小灵的诗现代感很强,象征与暗示在《芒果心》中贯穿始终。这就给读者理解小灵的诗与思带来了许多阻拒性。的确,小灵所追求的诗歌创作审美意象,往往“暗示一个系统,而细心的研究者能够像密码员破译一种陌生的密码一样解开它。”笔者委实不敢对号入座,韦勒克实在太抬举研究者了。尽管笔者很看好谢小灵的这种诗风,但却不敢说就能破译其中的密码。笔者只敢说小灵的诗充满了形而上思考,每首诗里都交织着象征、暗示甚或隐喻,属于“痛苦的阅读”范畴,要经历“黑暗王国”,常常在“黑暗王国”中突遇一道电闪雷鸣,继而才能获得一线光明。这是“痛苦的阅读”的基本特征。

《芒果心》中,诗的标题往往都是直白的,浅显的、随意的,但这种直白之下所包含的深义,却又是那么空灵、那么飘渺、那么朦胧多义。如《亲爱的人我还没有爱过》,标题就是冲突的,是亲爱的,却又没有爱过。可见,理想国毕竟是理想国,亲爱的人在理想国,真实的“我”去不了理想国,这种悖论早被另一句话戳穿:想要得不到,得到非想要。对生活充满理想的人,常常就处在一种尴尬、无奈的境地,谁也救赎不了。还有《嗯》这首诗的意象更是扑朔迷离,诗人到底对谁“嗯”?对什么“嗯”? 对生“嗯”对死也“嗯” ?全诗的基调十分悲情,这个世界无论曾拥有什么,村庄也好,角落也好,天空也好,榕树也好,坟也好,最后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一个“嗯”,没准诗人也读过里尔克的《杜伊诺哀歌》,似有些许神似之处。人生万象,又怎一个“坟”字了得?难道“坟”就是人与燕子最后的归宿?

读到这里,笔者不能不惊讶谢小灵营诗造境的灵性所在,正如朱光潜所言,很富有精妙的观感和语言,把内心世界储存的精妙的景点一一释放出来,让读者一点一点去猜想、去分享其中的微妙。谢小灵写诗很天性,很尊重心灵的本真,堪称一部向心而作的诗集,许多心灵史迹自然与诗人的率真性格和谐匹配。

小灵的诗委实有些抽象,难以被阐释得一清二楚。但中国传统文化中就有读书不求甚解之说,有人读不懂毕加索的画很苦恼,毕加索却说,你听得懂鸟叫么?回答说听不懂。毕加索又问:那么你觉得好听吗?回答说好听。毕加索立即肯定:这就行了!

无论这是史传还是戏言,都有一定道理,它也证明了俄国什克洛夫斯基的著名论断:“艺术的目的是使你对事物的感觉如同你所见的视像那样,而不是你所知的那样。通俗一点说,对于艺术要善于感知,或许感知的本身就是目的。难道不是吗?伴随着谢小灵灵魂的一番旅行,笔者似乎也很享受,既过了一把“痛苦阅读”的瘾,也饱尝了果香的鲜味。这种感觉很出乎意外。因为与小灵在鲁院同学时,对她的诗人情结了解甚少,不料这本《芒果心》却让我对这位天性依旧的同学刮目相看,她为情而造诗的情商、智商、灵性很不一般,读她的诗,俨然就是在接受智力测试,那些弥漫在字里行间的神思、哲思、象征、暗示等等审美意象中的诗语,却像从天外或迷宫里跑出来的各种鸟鸣一般,如果能把它们的语义一一剪辑连接在一起,那或许就还原了谢小灵的一颗真灵魂、真意境、真激情。

当然,小灵的诗也并非无懈可击。灵性有余,厚度尚嫌不足;灵性的飘逸感足了,但着陆感不足。另外,组诗的缺席,就像美丽的大雁塔上少了一处飞檐,可谓“天缺一角”。

但暇不掩玉,《芒果心》还是很讨笔者倾心的。因限于篇幅,不少立意不错的诗都没有给予点评,最后就用《对你说》这首短诗为此文作结:

    芒果有流线型的样子,正是黄熟的时候

    在我家阳台上,随手一摘就有一个

    放在房间里

    每天,香味,橙黄色的香味慢慢从果心走到果皮上

    吸一下,心里就很安静

真乃果香绵绵,诗也得以保鲜。愿小灵的诗越走越远。

注释:

①朱光潜文:《给一个写诗的青年朋友》,见《诗论·附录》,北京出版社,2005年6月版。

转引自童庆炳主编:《文学理论教程》,高教出版社2008年11月第四版,第229页。

马拉美著:《关于文学的发展》,王道乾译,见伍蠡甫《西方文论选》下卷,上海译文出版社社1979年版,第263、262页。

勒内·韦勒克、奥斯汀·沃伦著:《文学理论》,刘象愚等译,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215页。


作者简介:孙仁歌,男,安徽寿县人,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文艺理论学会会员,中国小说学会会员,安徽大学研究生导师,淮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常务副主席,淮南师范学院文艺学科学人,教学名师。已发表学术论文110余篇,其中发在cssci核心期刊30余篇,被引用、转载不计其数。此外,出版学术著述2部。已结公开发表文学作品130余万字,出版文学作品集3部,获得各种文学类省部级奖项20余项。


附谢小灵诗两首

《让她静静地哀伤》

我是时代列车多余的旅客

我小气

却有多余的胸怀

我冷漠

却有发光的阴影

我累,我放下爱

我爱,我减去相思,像减肥

我幸福

我找不到地方

来哭泣

《你以为香气会给你带来月亮》

我要向你们描述一条淹死的河流

我要藏好那对水珠里相爱的人

在声响让沉默说话

一浪挤进着另一个浪

水如同水那样子拥抱鱼

那些交欢后永不相见的鱼

那些翻脸不认人的鱼

那些绕开大海行走的鱼

洪水提起自己的脚

世事过了一半

万物和当年一样寂寥

我知道飞翔的河流着陆的天空

我见过流过光阴的落叶

我见过找着故事的梦

花园的翅膀安慰着鲜花和香气

我就是还没有见过你


我看着你爬着楼梯走下坡路

我看着迷人的身体你干净的脸

在水边活着的城市和无辜的肉体

只有你不可以替代

只有此刻不能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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