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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黄昏,长长的村道行人极少,只有三两个转悠的老人和几个嬉戏的孩童。村道两旁簇拥着的一座座平房楼房,错落有致风格各异。大多的家庭朱红色的铁大门紧锁着,奢华中显得寥落冷清。只有偶尔的几声犬吠,知了此起彼伏的嘶鸣声使得整个村庄还能显出一些生机来。 弟弟说:村上的年轻人甚至比我还大的中老年人全都常年在外打工,只有一些老人孩子留守在家。
后来有了电话逢年过节还不忘问侯一声,再后来人人有手机联系更方便了,却连个短信也懒得发.......或许分别太久了,彼此没有共同语言了,或许各人有各人的交往圈子,年少时的同学朋友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我想更多的应该是生活的重压使得大家都忙于生计,无暇顾及其他一切了吧。儿时的同学朋友只是夜深人静时对着明月忆故乡时的甜蜜回忆,是漂泊累了的心儿需要歇息时能够停靠的港湾。
“你啥时回来的?”这句问话,是我确信他问的是我。 我的思绪闪电般的搜寻着记忆—— “马刚——”我低声叫了一声。
“回来一星期了。”我快步迎了上去,紧紧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真没想到在街上碰到你。”我有些激动,忘了身后的妻子。 “我看着像你,就喊了。哎呀!一晃二十多年了”看的出来。刚和我一样的激动。 “你好——”妻子赶过来与马刚打招呼,我赶忙作了介绍。
我这才仔细打量起他:凌乱的头发多半已经变白,消瘦的脸庞色泽灰暗皱纹纵横,嘴唇下巴及两鬓都是毛茸茸的胡茬,身上白衬衣陈旧泛黄皱皱巴巴,肥大的灰色裤子布满汗渍,显出云样的图案来。双脚及拉着一双塑料拖鞋,可能长时间穿拖鞋的缘故吧,双脚皮肤已近似于非洲人的颜色,只有那双脚间或一动,鞋绊底部才露出白色的皮肤本色来。 “唉——一天到晚忙的,这不果园要打药,上街买药来了”刚似乎看出我在打量他,连忙解释。 我急忙岔开话题,说明这次回家的情况,他一听我儿子上大学的事,“哎呀——”一声 “我那老大今年也高考。考上二本了,怂娃不上,已经去瑞泉复读去了” “你几个娃?”我问。 “两个,小的今年上初三,也是儿子,以后麻烦大着哩!”
我点点头,我深知他的焦虑,在农村一个男孩要完成盖房娶媳妇这人生的两件大事,没有十五二十万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不远处,一个骑摩托的人不停的按喇叭,马刚回头看看,对我讲:人家等他哩,他还有事。于是互留了电话号码握手告别。 一路上,我给妻子讲了我和马刚的事—— 一九七九年秋,我和马刚分别从不同学校考入赤水中学读高中。当时 学校没有理化老师,领到新书只能自学,许多同学纷纷转到其他中学了,我也在一学期后转入离家近的丰原中学就读。因此准确讲,我和马刚只同学了一个学期,真正的交往是毕业后一同在边城打工才开始的。
三年后,马刚揣着打工挣的几千块钱回家了,我们就此失去联系。后来听说他结婚了,是入赘女方家的。入赘的女方家离我家不远,有五六里地。这中间我两次回家曾找过他,他都外出打工去了,只见到他的有点漠然的妻子。想不到这次竟然碰到了他,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他的变化是如此之大!
至此马刚才讲述了边城分别后他的情况—— 回家后,已到婚龄的他父母很是着急。虽说有几千块钱,但要修房子就娶不了媳妇,娶了媳妇就修不了房子。而不修房子根本就谈不上娶媳妇。他的村子处于塬底和塬上交汇处的沟壑里,交通不便。家里分的几亩地完全靠天吃饭,村子里的女孩都嫁到塬底或塬上的平原地方,能娶上媳妇的小伙子家里条件都很好,村上除了个别考学走的当兵提干的彻底跳出农门的,相当一部分小伙子选择入赘方式解决自己的婚姻问题。马刚说,他考虑再三,最终选择入赘女方家解决自己的婚姻问题。
结婚后原本打算再去边城打工,不久有了孩子,家里又有七八亩地,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其实后来还可以,他说,跟师傅学会了油漆活,自己也小包一些活,每天能挣上三十五十的。这样下去也挺不错,农忙在家农闲在外两不耽搁。没想到零四年干活时,从架子上摔下来出事了——因为急着交工,每天十几个小时不停歇。或许是太累,或许是没有及时吃饭饿的。抑或是油漆刺鼻的味道长久刺激感官,反正那天头脑一下子发晕了,眼前乌黑,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是我们这代人普遍的愿望,都希望自己当年未实现的目标能在儿女身上得以实现,那怕为了这个愿望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这天在坐都是我的至亲:母亲,舅舅,三个姐姐及弟弟全家。为不使马刚尴尬,又邀请了他认识的我儿时的两个伙伴。所有的菜都是妻子掌勺,虽谈不上精典,却也算是丰盛。马刚不胜酒力,两杯下去就满脸通红。我原本还能喝上几杯,但那天看到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突然想起了我的辛苦了一生没有享受儿女福气的早已过世的父亲,一时心中冒出一种悲戚来...... 在傍晚昏黄的天色里,在知了嘶鸣的叫声里,送走了亲戚朋友,我叫上妻儿去了村北父亲的坟茔。一时间任凭着泪水恣意横流......
2010年9月13日 编辑 / 闵盼龙 作者 / 刘传民 投稿微信号 / xiaolong52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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