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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二虎，是我的发小，村里人却把他叫“二货”，也不怪村子人那样称呼他，他的确有点“二”，准确的说应该是“奇葩”。奇葩的可爱。 穷的“奇葩” 十多年前，二虎20出头的他孑身一人，正如人们所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形象不过。祖上留下半间厦子房是他的栖身之所，院墙被岁月剥离的又矮又参差不齐，但院长里边的老桐树长得总是那么绿，那么挺拔，苔藓铺满院子，就连大晴天也顽强的绿，好像不怕太阳似的。记忆中二虎一年四季就那么一身衣服，至今我也不明白他是怎样换洗，总是那么干净。让我记忆最深的是:树上的电视天线直插云霄，在阳光下银光熠熠，二三里地都看的见。村里人每逢上会回村，走不动了只要看见二虎家的天线就会鼓励同伴:快到啦，你看二货家的天线都能看见了，到屋了再歇。二虎家的天线那年俨然成了额村里的地标。没读多少书，但村里人在一块谝闲传说啥他好像都懂，都能插上言，天花乱坠的谝几句，至于说的对不对，乡亲们倒也没有反对的，人堆中有他气氛更热闹。 正因如此，村里不管谁有个红白喜事都少不了请二虎，不为别的，人家人气旺，人缘好。有一回村子里有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给儿子娶媳妇结婚，当然少不了他帮忙，凑个热闹。主人家的亲戚陆续前来送贺礼，其间有人提议让亲戚们打打麻将玩，也算是待客之道，闲着也是闲着嘛，主人家凑巧也有个自动麻将桌，前些年那玩意还不多见，稀罕物，能上自动麻将桌玩的人非富即贵，不是谁都能玩的，当然要看实力了。也是如此，那天送礼的亲戚里有头有脸的凑了三人，怎么也凑不到另一个人，三缺一，也不知是村里人正派还是嫌赌注太大，围观的人不少就是开不了场，找这个推辞说忙，找那个借口有事，把已经上桌的三个亲戚还晾了起来，继续坐也不是，起身走也不是，万分尴尬，围观的人还等着欣赏他们的精彩牌艺呢。这时，二虎拨开人群径直走到麻将桌前落座，说到:“这么多人就没一个陪客人玩牌，真瓷的！”说着伸手按升牌键，掷色子，抓牌，三个贵宾先是一愣，接着又是递烟，又是点火的，此刻，二虎就是解围的救兵，三个贵宾当然欢迎他加入。二虎上自动桌打牌引来更多的人围观，也有爱管闲事的人说:“二货，小心人家把你沟子炸开花，输的没裤子穿！”院子一阵哄笑，二虎一边打牌一边回应说:“瓷锤你知道啥，我是替我叔（主家）招呼客哩，输了有我叔哩！” 话刚落音，只见人群中有人高声说到:“额娃说滴对，替额把咱亲戚招待好！娃你莫装零钱，先拿上这几百块钱，输完了叔再给额娃掏！”只见他一晌都在眉飞色舞的打麻将，至于输赢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就是这么“奇葩”。 “奇葩”邂逅 那也是10多年前的事了。 二虎为了生计也外出务工，跟随我们村里的一个包工头到西安打工，是清理市区内一段二三百米的排涝渠里的淤泥。 那是一个早到的春天，初暖咋寒，二虎一行十余人来到施工地，按工头的吩咐，工人们都纷纷跳入不到一人高的排涝渠里用铁锨铲淤泥，而二虎却被马路上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行人所吸引，自言自语到:到底是西安，人咋真多滴先！楼就是盖滴高！还没缓过神，就听到包工头破锣一样的声音传来:“二虎！叫你娃干活来了，不是看西洋景哩”。二虎憨憨一笑到:“好额叔哩，叫额看一哈地形先”。“看个屁！又不是挖兵马俑。现在是枯水期，干土还好挖，要是再下雨了，你就是用铁勺舀也要弄完”工头说完忿忿离开。 春天到了就要下春雨，这是自然规律。一个月以来，天气就像跟二虎他们作对一般，害怕啥就来啥，又一场蒙蒙春雨落下，把古城西安笼罩在烟雨中。工棚里的空气更加潮闷:疲倦的工友们三三两两的躺在床铺上；包工头双手背后，在门口不停的踱步，想着这雨为啥三番五次的骚扰他，堆在渠边的淤泥怎么才能转运走；二虎则坐在工棚门口里，脑袋探出门外，望着外边，突然来了句:“多少楼台烟雨中”，差点没把工头的肺气炸。 雨过天晴，二虎他们又来到渠边转运淤泥，装满了一车拉走，工友们席地而坐，二虎看见不远处有一辆人力三轮车，旁边有一个人也在装淤泥，他很纳闷:也不可能是包工头请的工人呀，请也不请女人呀，她拉淤泥干嘛用呢？好奇心驱使二虎跑了过去看个究竟。近了才看清楚，一位个子高挑的姑娘很费劲的往车厢内装淤泥。姑娘看到有人走近，顺势把圆头铁锨使劲磕碰车厢，可能是淤泥很有粘性，好几下才磕掉，然后把头发捋在耳后。还没等二虎开口，姑娘就问二虎:“你是工头吧？我看淤土很肥沃，想拉点回去栽花。不影响你施工吧？”二虎头摇的就像布朗鼓似的说到:“不影响，不影响，你只管拉，全部拉走……”姑娘的笑声打断了二虎的话。“我在花木市场开了间花卉店，土不好找，路过看见你们在清理这，刚好用上。”淤泥就像一条恶龙一样长，姑娘那能拉的完，人家拉回去又怎么放的下呢。二虎不好意思的看看远处，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好，就说这淤泥不好铲，要帮人家姑娘装车，也可能是姑娘累了，也就没说什么推辞话，二虎接过圆头铁锨就装淤土。没几下姑娘就说够了，太重了就拉不回去了，二虎这才住了手，姑娘谢过二虎，蹬上三轮，让二虎帮他推一把就走了。 这一幕恰巧被工友们看个清楚，二虎一回来工友们就拿他开心，说二虎平时干活有气无力的，刚才帮姑娘到挺有劲，等等。二虎急忙反驳，但心里美滋滋的。 第二天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二虎和工友们照常开工，不过今天多了一份期待，平时走在工友后边，今天头一回走在前边，走着走着，只听见后边一阵哄笑，自己超出工友们一大截，工友们又拿他开心。装淤泥时，把土从货车的左侧扬到了右侧，又遭到工友们的嘲弄。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总是不由自主的看昨天姑娘出现的地方。虽然也有爱种花栽草的路人取土，但都不是二虎期待着的人。姑娘你今天还来不？二虎真的很想知道。为了使工友们不再嘲弄自己，他尽量不去看远处。忽然有工友喊到:来咧，来咧！二虎不敢看，他害怕再次被工友嘲弄。他装作磕碰铁锨上的泥土，趁机瞥了一下，二虎的心怦怦直跳，真的是昨天那个姑娘，衣着没变，就是比昨天距离更近一些，一眼就认出啦。姑娘还径直朝二虎他们这边走来，近了姑娘说走的急没带铁锨，要借铁锨用，工友们说正在用，借你了工头会说的。二虎却振振有词的说到，在哪里装淤泥不是个装，瓷锤！他就去又帮人家姑娘去了。姑娘告诉他现在正是栽花的最好时节，花木生意的旺季，所以用土就多，二虎一边听姑娘说话一边装淤土， 忽然听姑娘嗔声道:你想累死额。原来不知不觉人力三轮车厢堆的满满的，姑娘是没办法了，二虎就帮姑娘送回花木市场…… 就这样一来二去，他们就彼此相识，相恋，再到最后结婚。后来就听姑娘这样说过，其实那次是我故意没拿铁锨；二虎是这样说的:其实那次是我故意把车厢装的满满的…… “奇葩”至极 这是近几年的事。 二虎和媳妇在古城西安经过打拼，慢慢的富裕了。今非昔比，唯独奇葩的性格没变，媳妇搞花卉生意，他搞起来房屋中介，生意是做的是风生水起。当然赚的盆满钵满。 二虎看人家开的是小汽车，他看的眼热，也就跟着先学驾照，准备买辆小汽车。 二虎印象中只有一种汽车品牌——桑塔纳，在这一车系中只喜爱桑塔纳2000这一款，但这一款车型早就停产了，有也是临近报废的了，二虎就像中了邪一样打听哪有销售桑塔纳2000这一款车，劝他不听，也没人陪他去再看车，不管进了那家4s店开口就问有没有桑塔纳2000，桑塔纳的标志二虎到记得清楚，要不然指不定还要闹出更大“奇葩”。年龄大的客户经理还会解释一下，年轻的小姑娘还以为大众公司又推出新车型呢！谁还会再陪他去看车呢？ 二虎一筹莫展，心爱的车型买不到，不知道哪家的客户经理告诉他实在不行到边远小县城看看，碰碰运气。二虎觉得有道理，之身一人踏上了寻找爱车旅途，他翻过秦岭，来到了一个秦岭深处的县城，四处打听，卖车的不少，就是没卖桑塔纳2000的。全国的售车的经理好像都商量好了似的，一个说法。二虎很失落，一边走边叹息造物弄人，穷的时候，看人家开着桑塔纳小汽车疾驰而过，扬起一路尘土，目送着小汽车消失在视线里，村子里停辆桑塔纳2000，他就赶过来看，站累了蹲着看，车不走，二虎就不走。从那时起，这款车就深深的印在脑海里。谁知现在有钱了，人家不卖啦！他也拿定了主意，以后不再想买车的事了，什么车都不买了…… 走着走着，二虎忽然发现前边又有一家汽车店，招牌上就有他再熟悉不过的桑塔纳标志。虽比不上大城市4s店的豪华气派，但里边的人却不少，二虎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没人注意到二虎，只顾谈话，二虎可能是走累了，喊了句倒杯水！浓的不能再浓关中腔回荡在展厅，经理这才注意到二虎，急忙安排人给二虎倒水，提供服务，可能是看车的顾客太多，能力强的都在忙，给二虎倒水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还好二虎也不在意这些，二虎开口就问有没有桑塔纳，也不知道是口音不同老人没听清还是真的有，老人说请随我来，这下二虎来了精神，跟在老人的后面，生怕一个不留神跟丢了。绕过人堆，来到展厅最显眼的地方，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呈现在眼前，二虎左看又看，是桑塔纳的标志，但也不是桑塔纳2000的车型呀，二虎就问:“这明明不是呀？”老人很淡定的回答:“这是改变以后的桑塔纳2000”。老人继续说到:“我年轻的时候在这座县城很有名气，上了年纪后也只能给儿子看大门；你的举止说明你也是由穷困变的富有，一切都在改变，不学会适应变化怎么能行呢？” 听了老者的话，二虎茅塞顿开，就要买眼前的这辆车。办理完手续后，二虎突然问漂亮的业务员这车叫什么名呀？业务员笑着说:“你真够奇葩的，从大城市跑到小县城买汽车，都转账完了还不知道啥名，不过你放心，我们店信誉第一，和大城市价位不差上下。” 二虎开车出发的时候，向老者示意辞别。忽然把头从车窗伸出来问:“这叫啥车呀？” “帕萨特（忒tei二声）”记清楚，再见！ “怕啥兑（dui读二声）”二虎喃喃的说:“还是莫有桑塔纳2000皮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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