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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父亲离开我已经整整十年了。 仍然记得，在我5、6岁的时候，我常常坐在床前的小凳上，父亲坐在床沿，拿着母亲的梳子给我梳头。 父亲总是认真的把橡皮筋咬在嘴上，而不是绑在手腕上，我的三几根“金贵的黄毛”在父亲粗壮有力的手指间调皮又柔软的窜来窜去，谁能想到父亲居然能够灵巧的把她们编成又软又细的小麻花辫，最后用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两下我的后脑勺说：丫头，好了。每每此时，躺在床上多病的母亲总会露出笑容，她笑他对女儿的宠溺。 我上学早。父亲总是最喜欢到学校接我放学的。 父亲最得意的就是我又得了双百分，他一只手拉着我，另一只手拿着大红的喜报（上世纪七十年代还没有奖状），舍不得放进书包或口袋。那时住的是家属院，一路上都是熟人，平时话少的父亲全程笑容，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家丫头考了双百分。拉着我的大手攥得紧紧的，我的手被攥疼了、攥红了，可是我不说，我那时小小的心里知道父亲这是高兴呢！而父亲的另一只手回到家时如果被染上红色，他这一晚上，往往是不会洗手的了。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亲有一个珍藏的小本子，夜深的时候他会拿出来在上面记记写写。午夜梦醒看到他握笔的大手在上面记着什么又迟疑着划掉什么，间或用拇指和食指紧掐着眉头，又或者用攥起来的拳头捶打脑袋，发出轻轻的叹息。看到我翻身，他就蹑手蹑脚的走过来，用大手掖紧我的被角，温暖的手掌落在我的头顶上，轻柔的摩挲几下，我便更加踏实的睡去。 后来才知道，那是父亲的账本，记录着借的钱和还的帐。母亲常年体弱，一家五口的重担让父亲入不敷出，经常借钱度日。父亲不说，他只是用这双朴实的手记下近邻好友的解囊相助，用朴素的心记下世间那些点滴的爱和温暖。 我的学习成绩不错，可是家里太困难了，父母和我商量让我报读中专，这样就可以提前几年工作。我还是哭红了眼睛。我以全市第七名的成绩考上卫校。送我上学的前一天夜里，父亲帮我收拾行李，刷牙的杯子总是掉，总是掉，连同牙膏、牙刷，碰的叮叮当当响，我看到父亲那双厚实的大手一直在抖...... 我家院子里有一颗葡萄树，每年秋天不到就硕果累累。那年代，家属院里的孩子嘴馋的不行，常常半夜里偷摘尚青涩的葡萄吃。父母就整夜整夜不睡觉，趴在窗子上，听到噗通的声音，母亲就急了，刚想张嘴，父亲一边慌忙举起蒲扇似的手掌朝母亲摇，一边对着窗子轻声喊：乖，回家吧，等葡萄熟了，叔叔阿姨给你们送过去吃啊。第二天，父亲一早起来捡起掉在地上摔烂的青葡萄，心疼的用一双大手捧着，小心的放在水龙头下仔细冲洗了，对我说：丫头，你不怕酸，来吃了吧。葡萄熟了，父亲总是先捡好的让我和弟弟挨家送过去。每年秋天，全家属院的人都能吃上我家的葡萄。 父亲上过两个大学，结婚晚。母亲生病前，父亲是厂里的生产骨干，并写得一手好字。很多很多年，家里春节的对联都是出自父亲的手。整个家属院好多家都找父亲写对联。红彤彤的对联映红了我兴奋的脸庞，父亲也高兴的干脆用染了墨迹的大手往我脸上擦......这是记忆里最快乐的画面之一了。 母亲在文革中受了打击，常年多病，让她情绪很不好，经常没完没了的发脾气。我好想像别人一样有一个温柔的母亲。我曾经傻乎乎的问过父亲为什么不和母亲离婚，父亲沉吟良久，用大手抚摸着我的头发缓缓的说：傻丫头，那样你们就没有亲妈了。哎，小孩子家不懂，别问了。 工作之后，有时我会回家晚，母亲总是唠叨训斥，说女孩家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咱们要相信自己的女儿！往往父亲一句话，母亲就无言以对。 父亲用宽大的手掌轻拍我的背说：“我相信我的女儿！”这句话成为我一生的灯盏！在我委屈，彷徨，软弱，退缩的时候，永远照亮我前进的方向。 还记得那时每天上班前，父亲都会提前到我的自行车旁边，用大手捏捏车胎看气够不够，然后一脸宠溺的摇头：丫头，你这车还能骑得动吗？然后取了气筒，有力的双手啪啪几下就把我的自行车气打得饱饱的。 最盼望的还是下晚班。奔着家里橘黄色的暖暖的灯光，奔着回家后，父亲准备好的洗漱的热水和留在炉子上的热饭。看着我唏哩呼噜吃的过瘾的样子，父亲总是用宽厚的手掌摸着自己满脸花白的胡茬，呵呵的笑啊笑，笑的我都不好意思吃啦...... 可是父亲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花白了头发和胡子呢？ 我结婚后，离家乡很远，父亲的身体也慢慢开始不好。 孩子一岁半时，我回家，父亲已经两次脑溢血住过院。行动不是很方便，走路要靠拐杖。我问他想不想抱孩子，他说想。我把孩子递过去，我看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两只大手抖抖索索的托着孩子，不敢动的样子，仿佛托着一件稀世珍宝，咧着嘴，比孩子笑得都开心。我的泪就在那一瞬间夺眶而出...... 第三次脑溢血住院。我陪在父亲身边。他还是少话，两只曾经厚实的手上扎着打针的管子，他已经无法抬起手来拍我的头或背了。我握紧父亲的长满老茧的手，告诉他，过几天好了就出院回家过年。他交代让母亲回家休息，交代我们照顾好母亲。父亲是在那天夜里走的。 今年春节，我来到父亲的墓前。这是基督教墓地，是远离世间烟火的圣洁的地方。 圣经上说：你不要害怕，因为我与你同在；不要惊慌，因为我是你的神。我必坚固你，我必帮助你，我必用我公义的右手扶持你（以赛亚书41章10节）。 父亲，我将不会害怕！ 感谢您教会我在困苦生活里的坚韧，教会我担当，教会我爱，教会我善良和感恩，使我坚信这个世界的温暖。 叙述的比较凌乱，可就是这一幅幅的画面，像暗夜里的满天星辰，那样静谧遥远，如同父亲的眼睛，时时注视着我。 多想再有你温暖的大手轻抚我的头发，多想再牵你温暖手掌...... 父亲，来世我还做您的女儿！您在天堂听到了吗？ 我是您永远的丫头呀！ 作者简介:许珂 汉族 河南开封人。口腔科医师。深圳市许小战口腔诊所负责人。现任广州市科美生物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股东，广州天生出色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 申请入书的作者请点击蓝色字看征文： 第一届“作家平台”创作大赛征文启事 1、来稿要求在文章后附有“作者简介+照片+微信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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