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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 亲 || 石建新

 作家平台 2020-08-12

再一次读到朱自清的散文《背影》时,泪眼婆裟中,我想起了远在老家的父亲,父亲老了,而且疾病在身,也没了人生的另一半。自从母亲远去之后,虽然父亲膝下儿孙满堂,也

不乏天伦之乐;但他那沧桑的脸庞和黯然的眼神让我心痛如绞 ;即使父亲身强力壮时,尽管生活贫困交加,可他也从没这么悲戚过,我也从没这么心疼过他老人家;作为儿女,如今我能为父亲做些什么呢?

时下,我的老家和千万个村庄一样正在遭受经济大潮的撞击,同龄的伙伴们都携家带口出门打工了,无形中父亲和好多老人自然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巢老人”。家里的事就由年迈的他们担当着,侍弄庄稼,饲养家畜,打理家务没有片刻消闲时间,手中的活路一样也不敢消停,就像上了发条的钟表,在无尽的时光里悄然前行。虽然我也好几次 接他进城,但每次过不了几天,就会发牢骚让我送他回老家 ,看着他那浑身难受的劲儿, 我便于心不忍了,只好妥协送他回老家了。看着他房前屋后忙碌的身影,我奈何不己;也许父亲住惯了熏黑的木楼房;也许父亲习惯于忙忙碌碌;也许父亲压根没打算离开祖辈生活过的土地半步;也许父亲想在这里追忆和母亲生活过的每一个日出日落;也许父亲割舍不下与他相伴一生的庄稼和家畜。反正总是捉摸不透日暮苍年的他在想些什么,如同我年幼无知时他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父亲年轻时是庄稼的一把好手。因为父亲那一代人由于生活贫困,所以上学对一娘九胞的他来说,是一种敢想而不敢为的奢望,草草的上了一两年学,便跟随爷爷奶奶下地干活了 。过早的劳动锻炼练就了父亲强健的身体,同时养成了精耕细作的习惯。耕地锄禾、播种收成、放牛饲骡、养猪喂鸡,样样精通。记忆中,父亲的农耕生活用披星戴月来形容最好不过了,勤劳的父亲随着晨光熹微中的鸡鸣声起床洗漱,进圈给牲口添草加料,然后回屋生火煮茶,一灌大叶青茶就几口干馍 ,便吆牛喝马匆忙下地干活了,就甭提炎炎烈日下何等的辛苦与操劳,一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就可证明一切。下地回家时,灰头土脑的他被汗水弄花了脸,一副“花猫”样惹得年幼的我们快要笑破肚皮,幼稚的我们全然不顾父亲有多累。当然,父亲是不会介意的,他双手举在眼前做“花猫”的样子,学猫叫声顺势将我们抱在怀里,用他的大花脸蹭我们的小脸蛋,那熟悉的略带咸味的汗酸味扑鼻而来,看着父亲的脸上日开云散,此时,他那浑身的疲劳仿佛抛至九霄云外 ,我们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如此细腻的父爱,直到母亲叫我们吃晚饭也不肯下来。
    最让人怀念的是夏天的夜晚,它让我感受到父亲作为农民的诗情画意。晚饭过后,全家人坐在院场里听父亲讲那过去的故事,同时在感受静静的月光,凉爽的晚风,任凭月亮躲过莲花似的云朵,任凭脚下的泥土的清香沁入心扉。父亲是个有爱心的人,他爱自己的家畜胜过爱我们,好像知道自己拼凑的这副画面缺少点什么元素,嚷嚷着叫母亲把圈里的牛放出来,还让我们把放学之后割回来的青草撒给它们吃。他说,山区的农民是和 家畜相依为命的,庄稼人的劳苦它们分担了一半,我们该让它们分享我们快乐的一半。看着牛儿吃着青草,惬意的甩着尾巴来回走动,父亲舒心地喝着母亲酿给他的青稞酒, 唱起了悠远而深沉的酒曲。此时此刻,夜色是寂静的,寂静的只留下父亲的酒曲、牛儿的铃铛声和不知名的虫鸣声,合着那丝丝凉爽的晚风,是那么的真实,是那么的轻柔, 轻柔地牛儿卧倒在月光下的院场,轻柔地弟弟沉睡在母亲的怀里。而我反倒睡意全无,钻进父亲的怀里,抚摸着他扎人的胡茬,央求他再讲一段智美更登的故事,仿佛父亲就是故事中的智美更登,我就是他那可怜的孩子,害怕善良的他那一天善心发作,会狠下心来把我送给可怜的乞丐。更不愿意这温馨的画面荡然无存,更不愿意时光带走这幸福的时刻。 

岁月蹉跎,时光荏苒。一晃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想想当年,再看看现在,一丝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沁润了眼眶,弄酸了鼻尖。碌碌无为的我正在扮演着父亲当年的角色,生儿育女,养家糊口,期间饱尝了生活的艰辛与困苦,可总也找不到父亲当年养育我们时的那份快乐与幸福 。我是农民的儿子,我本该属于土地。在喧嚣的都市心灵得不到半丝安宁,就像父亲无法适应城市生活一样。是的,回到农村,陪伴父亲始终是我的一块心病,但我又能如何? 

作者简介:石建新,藏,藏语名字扎西才让,甘肃省陇南市武都区坪垭藏族乡人,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于《甘肃文艺网》、《高原诗会》等网络平台。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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