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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爸妈打架打得特别厉害。有一天晚上，正吃饭中他俩又打起来了，爸赌气放下碗筷，拿起拴马的缰绳就走。你立即也放下碗筷飞奔着跟了出去，只听爸吼：“滚回去！我又不是去上吊，我去拉马！”你悻悻地回来，没再继续吃饭，妈也不吃了，去哭，你就坐在她旁边默不作声地陪着。这是我的记忆里第一次清晰的有你。那年我8岁，你24岁， 我的童年中有你的片段很少，你一直在外面，在干活，各种活。好像有平整土地，上山拉柴火，后来，就一直在建筑工地搬砖垒墙。在你的嘴上，我没有别的名字，因为我的花棉袄，整天回来没到家门口就听你喊："花猪！“然后我就跑出去迎你，你就会顺手把我举过头顶，让我骑马回来，好像不管有多累，花猪一骑到肩上就什么都忘了，打起口哨，唱着凉调的不知名的歌曲，开心的不得了。 有一天，家里来了个姑娘，妈说是别人给你介绍的对象。你偷偷地问我：“花猪，这个人，丑？俊?” “丑死了！‘‘ ‘’那我娶她给你当嫂子行不？“ “干嘛不娶好的？” “咱家没钱。” “那我也不许你娶她！” 我一边气愤地大叫着，一边用拳头使劲地锤你的背，大喊大叫。你不躲，低着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那个人只差一天就要成为我的嫂子了，但最终没有，原因是到结婚的头一天晚上妈哭着说，“那条裤子钱无论如何也筹借不到了！”记得妈哭得很伤心很伤心。那年我10岁，你26岁。 我真正的嫂子，人也不漂亮，但我每次听她往死里骂你的时候，你还笑嘻嘻地抱起我抛向空中，然后说，“花猪，咱不能跟蛮人一般见识，你说是不？”你和嫂子搬去南院住了，却带着我，就好像我是你亲生的孩子！次年，侄子出生。我13岁，你29岁。 我上初中，每天走4里，你在县城垒砖，每天要走40里。你每天都等着用自行车后架捎上我，哪天你下班我要是放学自己走回家了，你就会特别自责地叨念好多遍：“要是再早一会儿干完就好了，要是再早一会儿干完就好了！“有一次，我趴在你自行车后架上不小心把腿别进了车轱辘，你急得都不知道咋好，咔咔地自己打自己大嘴巴……很多次，你自己推着车，让我坐车，我问你为什么不骑，你说你每天要垒1000块砖，累得腰都要断了。我说，那我也不坐车了。你说，你还小。——那年我14岁，你30岁。 侄子上高中那年，你说，钱不够，去普通中学吧。爸开始狠狠地骂你！嫂子也骂你！孩子开始怨你！侄子最终没有考上大学，出去打工，爸继续狠狠地骂你！嫂子骂你！孩子怨你！后来又有了侄女，她的上学，毕业，工作等等事情同样惹来了爸，嫂子很多次地骂你！终于，我考上了大学，我当时想，等我能赚工资了，我一定要帮帮你，至少不要让家里人整天埋怨你，骂你！ 我毕业就结婚了，定居在县城，就很少时间回去看你，每次回去，你都翻箱倒柜地把压箱底的好吃的都弄出来给我吃。你却一有空就来看我，每次来我家都不吃饭就走，你说怕我带着孩子做不了饭。那些年，我不再记得我多大，你多大，我总认为，慢慢会好起来的，总会好起来的！ 那天我赶到医院急救室的时候，你已经只剩下呼吸了，是邻村人在路边发现把你送到的医院，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该做的，都做了，你却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不仅对我，对任何人！那年你49岁！ 你让我如何能接受！你就这么地离开了我吗？！！！永远地离开了吗？？？大哥啊！！！—— …… 爸走到你的棺材前狠狠地打你的脸嚎啕地骂着你：“你不孝！你不孝！”爸说，他每天都要骂你，你却每天都去他那里看看，坐一坐。就在前三天，你给他预备好了一年都烧不完的柴火。妈下不了炕，在炕上急得什么都说。嫂子哭晕了，说那天你从早到晚只吃一顿饭！孩子在外地都没来得及赶回来。所有的亲属都一桩桩一件件回忆着你为他们做过的种种，他们亏欠你的种种！ 可是我呢？！我能说什么？！我好跟谁去说？！兄弟姐妹六人，你最疼的是我！把我当成了你的孩子，可是直到现在，我为你做了什么？我到底都在忙些什么？我一直在等，等我混好了，等我有时间了，等我有机会了，可是最终，我等到了什么？！！！ 十五年后，我独自，站在你的坟前，任泪水无声，多少话，说给谁听？…… 大哥，嫂子和孩子都好！ 花猪，也很好…… 作者简介:赤脚，河北省人，简单，温暖，沉默。塞北山野的一株扫帚梅，直得单调，倔得恼人，绽得肆意，不关风月，也无碍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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