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收获一片希望
我是2003年到侯旗学校的,当时的侯旗学校,也是一所六年制的完全小学,如今也已改设成了一个教学点。我刚到侯旗学校的时候,全校学生一百多人,教师六七个,那时候都是复式教学,每人带两门课,我是四年级语文二年级数学兼四年级班主任。当时的这两班学生,基础都不是很好,肩上担子不轻。
老牛自知夕阳晚,不需扬鞭自奋蹄。从这天起,我这头忠实的老牛再也没了以前那么多的闲暇时间。虽然在家门上教书,但是我年迈的父母为了不打扰我的教学,不让我分心,就算他们再苦再累,也决不让我耽搁一分钟的上课时间去帮助他们。说实在的,农活繁忙的时候,我确实很想替年迈的父母多做哪怕是一丁点儿活。可他们却总是说:“快去给人家娃们上课去,把你的书教好了,就算你给我们尽到孝心了。”听了父母这些激励的话,我又不得不安心地走进了教室。
秋季那一学期,两班的期中成绩都不理想。这使我心中万分焦虑,无限愧疚。那时的我,只要躺下,脑子里就会不知不觉地浮现出各种难题的题型和解题的思路方法来。经过一学期的努力,四年级的语文均分才从当初期中均分的47.5分,提高到了60分。这次,虽然进步不大,但我确实是尽力了,我不但觉得问心无愧,而且觉得还很欣慰。
一年之后,侯旗学校的老师有了很大的变动。调走的调走了,待业的也都去了各自的分配单位,最后只剩下老侯、喜红、玉合和我,我们四个清一色的社请教师。虽说学区校长提出要给侯旗学校加派教师,但终究还是没调进一个。
秋季开学时,校长老侯给大家分课,要求我除了五年级语文,还兼带四年级和六年级语文。尤其是六年级语文,大家都谦辞推让,没办法,我只好自告奋勇地接受了这一安排,我和喜红各带一半。说实话,教六年级语文,我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心里真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责任重大负担不轻啊。
一年的时间,很快也很忙。这一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上紧发条的旧式闹钟。每天早上,三个班当中总有两班是需要检查背诵默写的。那时我既没学过教学理论,又经验不足。没等我检查完学生的背诵默写,第一节上课铃就响了。直到吃午饭时,站得腰酸腿疼不说,还是饥肠辘辘,滴水未进啊!虽然每班学生只有二十几个,但作业还是一样不少。什么语文作业啦、写字描红啦、配套练习啦……每天都有成堆的作业等着我批阅,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新知识需要去学习,去给学生传授。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要想给学生盛一勺,自己就得有一桶。”因此,我的全部心思都整天沉浸在“上课——自学——写教案——阅作业”这样的模式中。
尤其到了夏天,下午闷热,有时真想安稳地睡一觉。可是时间紧迫,由不得个人的性子,只好不停地写了又写,看了又看,闹得我两只眼睛雾沉沉的,脑子里总觉得像是塞进了无数的湿棉花。
尽管如此,2004年第一学期的期中、期末两次考试中,我带上来的这一班五年级语文平均成绩还是不及格。不过,这班学生的语文基础都普遍好,这是我值得庆幸的。我发现孩子们对语文课开始有了情绪。我怕他们因为情绪影响而放松学习语文,只好劝慰他们:“我们要的是最后的胜利,我们不求尽善尽美,只求尽心尽力。希望大家能尽快振作起来,努力努力再努力,大家能做到吗?”教室里除了几个女生的抽泣声,再没一个出声的。
从此,我陷入深深的迷茫中。我也想了很多办法,孩子们的学习成绩还是没没有好转。凭着年轻时的犟劲,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按我一贯的方法上课,积极地课外辅导。后来,不知跟谁交谈,提到了《小学生升学必备》一书。我认真的阅读后,将其中简明扼要的知识点摘录下来,课外辅导时讲再给学生。另外,我还找了许多课外模拟题,让他们做过并給他们讲过。经过一年的努力,终于在第二学期期末统考中大获全胜,其它两班的成绩,虽然不是太好,但是也还算可以。
统考结束后,当我迫不及待地把成绩单发到孩子们的手中时,孩子们高兴地顿时将我团团围住,齐声欢呼,我的心情也随着愉悦起来,并且由兴奋变得激动,心中一阵阵地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来。
这学期后,我就被调到了恰布学校。在侯旗学校,最让我遗憾的是:我从四年级带上来的这一班学生在我还没来得及收获他们的喜悦,就被调走了,因为在他们身上我确实付出了不少的汗水。
六、恰布,几度欢笑 几度愁
我是2005年秋季到恰布的,至今已有13年了。现在回想起来,总有一种说不完道不尽的感受
恰布村位于藏巴哇乡向东约十五公里处的一个偏僻的大山沟里。现在的恰布学校就坐落在这个村子的一座山脚下。我们刚去的时候,恰布学校还是一所六年制的完全小学,三个复式班,学生六十几个。如今,经过撤并,学校也成了教学点。
那时候,这一带道路崎岖坎坷,极为不便,甚至,很有几段,根本找不到路,一直沿河滩走,把河床当路,其余路段也好不到哪里,满地尽是狼牙似的石头,加之信息闭塞,几乎与世隔绝。说实话,刚到那里的时候,我觉得连一秒都不想呆。相对来说,这里路途远,条件差,从学校到家这二十多路还要步行。但毕竟是上级的命令,教学的需要,哪有不从的道理。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住了下来,没想这一住就是十余年。 和我同去的,还有我们村的王来顺老师,那时他五十多岁,瘦高个儿,和蔼可亲,很有长者风范。当我们到达学校时,学校里只有杨树章老师一个人。分班带课的时候,给我分了二年级和六年级两班的语文、数学,兼班主任。这两班学生的基础实在是太差了,二年级的学生竟然不会读声母和韵母,六年级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是“比喻”,“拟人”和“夸张”。这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我信口雌黄,这的确是事实,那都是有内在原因的。尤其是六年级的学生,他们都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年龄上处于叛逆心理期,学习基础又差,而且还顽皮、淘气。加之我死板的教学和管理,我们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摩擦”,而且还愈演愈烈,甚至上升到了互相僵持的局面。 俗话说:“屋漏更遭连夜雨,船破频遇打风。”在我情绪极度失落的时候,又是连续几天几夜的大雪,天气冷的叫人难以忍受。由于房子大炉子小,又是水泥地平,况且以前用的那种炉子,不像现在的那么热。我的手、脚和耳朵都被冻得红肿,痛痒难忍。更为不幸的是 ,恰逢这时又是连续几天几夜的停电。夜里冷的无法入被,焐了几个盐水瓶,由于冻肿的脚钻心地痒,忍不住来回地蹭,没想一不小心将盐水瓶的橡皮塞给蹬掉了,水倒了一床,无奈,我只有坐着打盹儿的份儿了。
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感触良多,真不知道那一学期是怎么熬出来的。学校共有三个老师,前半学期王老师在的时候,我们仨还能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到了后半学期,王老师到兰州培训去了,学校里只剩我和杨老师,杨老师不爱说话,也不搭理我。每一周我都是屈指盼着到周末的。学校里除了黑漆漆的宿舍,就是满院的冷风。学校的东西连续被盗,但又抓不住贼。更为可恶的是,大半夜总有好事者装鬼吓人,还往宿舍的窗子上扔砖头。那时候的窗子都是用木头做成的,窗框小窗格粗,还带有窗扇。虽然打不破玻璃,但也不容易睡着。总之,那一学期我的感受是心灰意冷,如坐针毡。
第二学期,也就是2006年春季,形势相对来说成了“阴转多云”,首先是气温逐渐回暖,人际也不再那么生疏了,还交了些朋友,偷盗的事,也没再发生过,通过努力,又化解了我和六年级学生之间的矛盾,还买了一辆摩托,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够幸运的了。但是由于两班学生的基础实在太差,一时半会儿难以“挽回”,就这样,两班的成绩在学区统考中双双垫底。为了鞭策全学区教师,在2007年秋季全学区教育工作例会上,学区校长严厉的批评了我,还“象征性”的给我罚款三百多元,当时我们的工资每月是100元。
常言说:“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没有教不会的学生。”不知是因为我不会教的缘故,还是因为经济困扰而受了情绪的影响,从2007年到2012年,这几年我一直是“出师不利”,连续统考罚款。这使我贫穷的生活,不但没有“雪中送炭”,反而却是“雪上加霜”。
说实话,从1997年到2012年,几乎这些年我都是在义务教学。那时候,我们的工资是月薪一百,而且还是一季度发一次。即使三个月的工资全发了,那也是杯水车薪入不敷出呀,加上连续的统考罚款,我几乎常常是所剩无几。每年春夏两季,村里人都搞各种副业,钱挣得热火朝天,而我却还两手空空老老实实地在学校里教书呢。 农闲时间,人家都盖房的盖房买车的买车,家家添了新式家具不说,还买了各式家用电器,而我呢,仍旧是“家徒四壁”。生活上还一直彻彻底底的“啃老”。每次想到这些时,我心里急得就像猫爪,常常是整夜整夜的失眠。那时我常幻想:要是早餐能有一包方便面就好了,我不奢望吃好,只要能吃饱就行;啥时能安安心心地吃一顿饭,啥时能有宽裕的钱花,可是我没有。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退出来吧,已经辛辛苦苦地干了十几年了,虽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样一走了之,实在有些不忍心;继续干吧,繁重的债务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叫我怎么养家糊口呢?唉,真是“鸡肋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家里,父母双双年迈,母亲常年腿病,住的房子也是40多年的老屋,椽木已朽急需维修,而我作为一个年富力强的家庭主要劳动力,却一次次与挣钱的机会失之交臂。生活上还得靠年迈的父母拼命地种地卖粮维持生计,就连我个人的生活用品、蔬菜以及摩托的油钱都是父母给的。即便如此,2007年暑假期间,我还是毅然报名参加了甘南师范举办的关于《教育学》和《教育心理学》的自费培训学习。随后,我又边教边学,先后取得了电大函授专科和本科的学历,以及小学教师所需要的所有证件。
2008年9月,我们的工资从100元上涨到了600元,这使我兴奋得彻夜难眠。比起以前,确实是松了一大口气,实在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这时候,我已经跟恰布村里的老老少少都熟悉了,而且相处得还不错,乡亲们给我们送这送哪的,真的让人很感动。说实话,我有何德何能,让人家如此抬爱。我们没给人家多少,倒是人家都这么真诚地待我们,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可是既然人家已经送上门来,也不好意思把人家拒之门外吧。
2010年,一条惊人的喜讯从天而降:全省代课教师允许参加“甘肃省一万名大专院校毕业生下基层”选拔录用考试。当时由于我还没具备报考条件,直至2012年,我才参加了考试。这次,我们全甘南州招录了6名代课教师,我也在其中。得知我被招录的消息,我的父母以及所有亲朋都为我高兴。感谢各级党和政府,感谢各级领导,你们的关怀,让我们这些落魄的书生也有了一口饱饭!从此,我再也不为吃饭发愁了,以前奢望的早餐时一天一包方便面,如今我也能办到了。从今往后,我也能安心地教学了。 在恰布的这十几年,我饱尝了贫穷的恐慌,也体验了饥饿的辛酸,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鼓励和支持。真是“有喜有泪,有花有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