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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严母泪》周玉彩

 作家文坛 2020-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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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家里,母亲严厉,父亲慈祥。
  这与母亲的生活经历有关。母亲生于1932年,八岁时,外祖父被抓壮丁打日本去了。母亲和姥姥相依为命,靠典出的二亩地租维持吃穿用度。断了油盐时,她就要去向叔父讨要,叔父照顾得再周到,也弥补不了母女寄人篱下的自卑。这样的成长经历,逐渐养成了母亲倔强的性格。解放前夕,在国军混了十年的祖父回来时,母亲已嫁给了我父亲。父亲是个孤儿,靠族中的几位祖父拉扯大,从小性格孱弱,不管在生产队里劳动,还是与人相处,遇事总是吃亏的总是父亲,加上贫穷,家中里的日子没有一点盼望,母亲的脾气变得愈加火暴。
  我出生时,父母都三十好几了,前面生了个男孩夭折。为了有个顶门立户的男孩,1960年,父母收养过从甘肃逃荒到陕西的一个饿得快要死的小男孩。养了半年,孩子的父母回甘肃时,偷着领走了。我出生后,母亲为了让我能顺顺当当的活下去,按照农村人的习俗,很卑微的向村里一户孩子多的人家讨要孩子穿过的旧衣服,想沾人家的一点福气,结果被隔门打发,这让母亲伤心了好久。我刚满月,母亲就把念三年级的二姐辍学,专门照管我,她去队里劳动挣工分。
  我记事起,母亲总是很忙。白天,队里的活一晌也不误。晚上,我一觉醒来,还见母亲在如豆的灯光下纳鞋底、补衣服。父亲为了挣每天半斤的玉米补助,去四十里外的深山做山吊庄。姐姐从十五岁起,就跟着水保队在各村平地,除过连阴雨天,平时很少回家。全家人忙忙碌碌,光景却一日不如一日。不顺心的事也是接二连三。邻居借了我家一间小侧房了做灶房,迟迟不肯归还,两家闹得很僵,父亲只是唉声叹气,母亲气得快要疯了,有时就会把气撒在我身上,我做错了事,母亲不是拧耳朵就是打屁股。有一次,母亲竟然把我的耳朵撕破了,挨打次数多了,我就想,我是不是抱养的。
  母亲生了十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我们姐弟四个,有的三四岁没钱看病夭折了。我记忆里有弟弟,三岁多了,白白净净,常和我做迷藏,有几天不断地咳嗽,父母忙着劳动,看弟弟实在抗不过去了,父亲才借了几块钱,把我锁在屋里,父母背着去县医院。我在屋子困了睡,醒了玩,不知什么时候,听得在院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我赶紧溜下炕。我看见母亲坐在西山墙边,手拍打着地哭诉着,几个祖母拉扯着母亲的胳臂,劝说着。我吓得扑到母亲怀里也哭了,母亲搂着我说:“我娃,不要怕!”后来,不知是失去弟弟受的刺激还是别的原因,我常在半夜惊醒,说胡话。母亲害怕了,说我把魂吓丢了。几个晚上,夜深人静时,她把萝面的罗罩在我头上,拿着擀面杖领着我,从街门外往屋里走,母亲喊:“我娃,回来了没?”我应声:“回来了!”三个来回后,母亲抚摸着我的头说:“我娃再也不用怕了!”此后,我夜里很少惊过。
  我上四年级时,转到了邻村的小学。四祖母的姑姑和我在一个年级,四祖母不参加队里劳动,姑姑回家就能吃上饭。中午回家,母亲手还在面盆里,姑姑就喊我上学,不懂事的我常抱怨。那天母亲擀面,我烧火,半湿不干的高粱秸秆不起焰,熏得我眼泪直流。就在这时,姑姑又喊我了,我就嘟嘟囔囔。那些天,家里的猪因瘟病死了,家里一年花销的指望落空,母亲心里很难过,我的抱怨惹火了母亲,她骂我不醒事,越骂越上气,拿起吆牛的鞭子朝我腿上狠狠抽了两下,我只觉得腿火辣辣的,哭着跑出了门。
  上课时,我腿疼得像针扎,挽起裤腿一看,腿上有两道深紫色的青印。下午放学回家,锅里温着一碗面条,我几口吃了,赶紧提着笼,去地里给猪打了满满实实的一笼草,又挑起小铁桶在沟里担了两回水。天快黑了,我站在门角落里,胆怯的望着街门。母亲扛着锄头,胳膊里夹着一捆草匆匆回来了。
  母亲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我跟前,我本能的向后退着,怕她再打我。母亲却一把拉起我,挽起我的裤子,用粗糙的双手摸着我腿上的伤,问:“还疼不?”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时,母亲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哇”的一声哭了。母亲哭得很伤心,她说:“娘下手重了,娘对不起你呀。儿呀,你不知道娘心里的苦呀,你不知道娘和你爹活的啥人啊!”我搂住母亲也呜呜地哭了,母亲的泪水像线一样淌在我的脸上。母亲给我擦着眼泪说:“怪娘脾气不好!你不争点气,将来有点出息,我和你爹还有啥活头呀!”。
  我高中毕业后,考上了师范学校,加上政策越来越好,吃穿不愁了,母亲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几年后,我和弟弟成了家,母亲有了三个可爱的孙子,她变成了一位慈祥老人。就在母亲安享幸福的时候,2005年冬天的一个早晨,母亲起床时,左边半面身子失去知觉。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药物治疗后,进行康复训练,我搀着母亲的胳臂,弟弟蹲在地下给母亲挪腿,每动一步,母亲疼得额头冒汗,我们于心不忍,扶母亲坐在床边,稍稍缓口气,母亲又让我们扶她走。数天过去了,母亲还是站不起来,她绝望了,嚎啕大哭,泪如雨下,狠狠地捶打着她的右腿说:“我要害娃娃呀!为啥不让我走了哩!”我流着泪劝母亲,母亲哽咽着说:“我知道你们孝顺,你们有你们的事啊。我小时,隔壁有个嫂子瘫痪了几年,最后儿女都怕进屋里,屎尿把人糊了,啥时死的人都不知道。得这病不如早死了好。”我把母亲搂在怀里,擦着她的眼泪说:“娘,你放心。你得病,是老天有意让我们回报你哩!”。
  母亲是2012年去世的。那是腊月里少有的一个好天气,冬阳比春天的太阳还温暖,弟弟把母亲抱到院子的轮椅上,梳顺头发,围上被子。母亲朝天空望了望,笑着说:“好暖和的太阳!”说完就眯上眼睛,很享受的睡着了。谁也没有想到,她就这样晒着太阳,安详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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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周玉彩,退休教师,地方文史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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