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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江明文章集锦:独山之痛

 二月崆峒览胜过 2020-08-14

 对我而言,大凡乡村漫游,皆浮光掠影。即使应邀美其名曰采风,也是走马观花,至多浅尝辄止,权当羁旅城市时的片刻休闲。

 但独山之行却让我到淖陷在一种别样的情愫中,欲罢不能。

 从县城妙高镇出发,往西南,穿越遂昌弥足珍贵的两大山间盆地——大柘和石练,再一路蜿蜒盘旋,溯乌溪江而上,抵达焦滩古渡。隔江遥望,在初夏蓊郁葳蕤的树木掩映中,一座黄墙黑瓦、飞檐翘角的村庄隐约可见。

 此前听闻,独山是一座古村落,村中一条明清古街,古建筑诸如石牌坊、寨墙谯楼、宗祠等保留完好。在前往独山的路上,还听到一则坊间传说,明代,独山村城内800烟灶,城外1000烟灶,人称“独山府”。

 传闻激发了我小小的好奇,旧时交通蹇滞,独山距离县城迢遥百里,山高水长,形格势禁,“独山府”的传说,是后人的穿凿附会还是确有其实?

 进村后,众人沿着明清古街往前走。古街南北走向,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屋宇。我先在文化长廊前逗留了一会儿,在“历史沿革”的展板里,我看到了这样一组数据:“民国32年,独山为第四保,有10甲,117户,578人,包括板角、隔溪等10个自然村……现独山行政村10个自然村,其中叶姓有60户,206人。”

 刚进入村街,我就被位于北端的一座小殿吸引住了。殿为财神殿,坐北朝南,圆门正对着村街,由北进村街或由南而来出村街,都要拐个弯。财神殿只有一楹,进门一个天井,左边桂树右边罗汉松,树干粗砺,枝叶繁茂,当有200余年树龄。桂与贵同音,寓意荣华富贵。罗汉松象征长寿、守财,“家有罗汉松,世世不受穷”。殿堂供奉黑面浓须的财神赵公明,一手执银鞭,一手持元宝,目光越过圆门注视村街。我到过丽水许多地方,堂而皇之祭拜财神的还是第一次遇到。我徘徊在财神殿门口,心里充满了疑问。在传统的乡土社会里,轻财重义的教条不绝于耳,士农工商,读书为最,农为本业。人们即使对财富心驰神往,也要表现出心无旁骛。家财万贯,更要匿影藏行财不露白。是什么原因,让独山村人一边安常处顺耕读传家,一边对财富趋之若骛呢?

 我沿着村街踯躅而行,穿过村南谯楼,顺着独山新修的栈道,折回到村北。一路走着,另外一个疑问渐渐占据了我的心头,说是明清古街,除了建于明隆庆三年(1569)的“洊膺天宠”牌坊和明嘉靖二十年(1541)筑的南谯楼,街两旁的叶氏宗祠、葆守祠、旌节牌门和泥墙黑瓦的民居,皆是清代建筑,明代“独山府”的繁华,雪泥鸿爪,似乎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难道坊间的传说是假的?但环顾村庄内外,村内除走过的古街外,还有另外南北向的两条街。村外,东南方有两条山谷豁然延伸,其地形似乎曾经有人卜居过。北边,临溪的渡口边及对岸,田畈平坦,也曾有建宅筑屋的痕迹。那么,如果传说是真,又是什么原因使得几千人的“独山府”衰败到只剩几百人呢?

 这些疑问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直到半个月后,遂昌的车震亚先生从县图书馆为我借来洋洋13卷《平昌独山叶氏宗谱》,这才拨开独山村800余年的岁月蒙尘,细数那一段被独山村人刻意遗忘、痛入骨髓的历史。

 南宋开禧和宝庆年间(1205-1227),叶氏由松阳卯山徙居遂昌高桥,继而又徙独山。独山叶氏尊南宋左丞相叶梦得的曾孙叶峦为始迁祖。高桥比邻遂昌县城,叶峦舍近求远,是看中了独山这块风水宝地:三面环山,白马山壁立于西,挡住了滔滔江水,东、南群山连绵耸峙,有一峰突兀于众山之上,状若笔尖;乌溪江水自南而北再折向东,环抱村庄。

 最初的卜居是艰难的。叶峦以后,7代单支延续。叶峦生一子承宗,承宗生二子大春和大年,大春无传,大年生一子通,通生二子念一念二,念二无传,念一生一子尚一,尚一生一子云三,云三生四子催一催二催四催五,催四不传,催二出继周姓人家,催五出继朱姓人家。自催一开始,独山叶氏结束如履薄冰的一支传衍,催一生四子,道因道志道德道高,为独山第九世。

 此时已是元中后期,距离始祖叶峦徙居独山已过去100多年。道因生于元至治二年(1322)正月初八,卒于元至正十四年(1354)农历八月十五日。道因娶周氏,卒日为农历二月十五。经过九代人胼手胝足的努力,叶氏铢积寸累,始有立足之地。谱载:“公置田业,后人即以公终日八月中秋为秋祭,又以妣终日二月花朝为春祭,历世蒸尝不息”。置,是购买的意思。

 这里透露出一个信息,叶峦迁居时,独山并不是蛮荒之地,早有人捷足先登,田地山林也被这些人瓜分。叶氏始迁,茕茕孑立,寄人篱下,在夹缝中求生存。前面提到云三生了四个儿子,两个过继给周、朱外姓,当是生活举步维艰,实属无奈之举。

 那么,在叶峦迁徙时,独山村到底有哪些姓氏拓垦卜居呢?叶氏宗谱没有明确记载,但草蛇灰线,仍有迹可寻。第十世德润,生于元至正二年(1342),“娶本里潘氏”;第十二世善仁,“娶本里周遂女”,善礼,“娶本里孟氏”,善忠,“生二女……次适本里朱崇”。由此看来,在宋、元时期,独山村至少有潘氏、周氏、朱氏、孟氏四个氏族繁衍生息。

 叶氏在第九世开始开枝散叶,第十世,叶氏伯仲叔季达12人。第十一世25人。此时进入明代,第十一世长房长子继僧出生于明洪武三年(1370)。自明洪武以降,独山叶氏人口不断增长,第十二世49人,第十三世79人,第十四世103人,第十五世114人,第十六世112人,第十七世163人,第十八世187人,第十九世158人。第十七到第十九世,按三代同堂计,前两代结婚娶妻,人口相加乘以2,共700人口,再加第十九世158人,800余人口。此外,从叶氏世系图惜墨如金的有关嫁娶文字上,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独山村还有朱氏、孟氏、周氏等氏族。

 据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明中后期城内800烟灶,城外1000烟灶的 “独山府”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

 事实上,随着叶氏族群的不断繁衍,财富也随之广积,或者说,是财富推动着叶氏族群一路高歌猛进。

 谱载,第十三世叶昭(1434-1511),先后娶本里朱氏、杭州朱氏、本里孟氏、邑南周氏,纳侧室金竹朱氏,共生六子。叶昭“家素殷实,不吝貲财。时值荒年,周济宗族,又纳粟千余石,以救贫民”。第十六世叶以萃(1535-1622),先后娶蔡氏、毛氏,生五子。叶以萃“好善乐义……置渡船龙口、独山、焦滩三处,各捐租以给舟人;邑北东梅桥、二十都独口桥坍毁,咸以石易之,往来始免病涉”。

 谱记语焉不详,我们无法得知明代独山叶氏巨大的财富从何而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躬耕田亩只能温饱无虞,要想绮衣灿烂、钟鼓馔玉,必另辟蹊径。

 也许,清中后期一鳞半爪的谱记或许会给我们一些启示。

 第二十二世万荷(1776-1852),“少则读而耕,继则商而贾。”第二十四世久青,“自幼读书……及十有七岁,家被洪水之灾,弃士就农,耕于野而樵于山,续为坐贾行商,得置田园地宅”。第二十五世泮林,邑庠生,“入邑泮,年二十有六……遂尽以所蓄入商,而素性俭约、锱铢必慎,子母日益积,数年间居然大贾,愈扩所业,囊中财以万计……公作木商于衢,衢之樟埠木市甲一郡”。

 谱记从来惜墨如金,但我们从中仍可以看出,与财富如影随形的,是叶氏对教育的投入。抑或说,教育、财富、族群的高掌远蹠,三点成圆圈,相互循环推动。

 叶氏宗谱家训云:“经书为至常不易之书。子孙虽愚,不可不教之读。智者读之,固可图上达。愚者读之,亦不至目不识丁。或于其中得一二句稍知文义,即赖此以兴家立业者有之,并赖此以保身免祸者有之”。

 叶氏宗谱记载,第十四世叶王魁(1478-1552),“尝建独峰书院,延师训里中子弟,其有四方来学者,给予膏火”,第十六世叶以萃,“建育英楼以教族姓,捐租七十余亩为膳”。

 明中期以后,独山叶氏悬梁苦读蔚然成风,“以诗书为资,以学业为殖,以笔砚为耕者也,或为饩廪,或为增广,彬彬士风,比屋皆是。”

 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第十六世叶以藩殿试得中第二甲一十九名进士。明万历一十九年(1591)第十七世叶梧,中辛卯浙闱副榜。明万历二十二年(1594),第十七世叶澳,甲午科中试举人。

 十年寒窗苦,一朝人上人,功名和利禄是所有士子的追求,独山叶氏自然不能免俗。叶以藩授工部营膳钦差督理临清济宁砖厂、叶烺由廪入南场候选判官储登仕郎、叶干由廪入南场候选广东归善县知粮厅事、叶火阜任北京卫经历又升广东都司经历、叶宏源任羽林左卫指挥佥事、叶煌任省祭候选经历……

 独山叶氏的人文蔚起,引得历任知县的关注。明隆庆三年(1569),知县池浴德为工部员外郎叶以蕃父叶弘渊书立“洊膺天宠”石牌坊。明隆庆五年(1571),已调任吏部任职的池浴德欣然为独山叶氏宗谱作序,称叶以藩“明政琴堂,恪守家法,廉介自持,始终不渝”,“余凾慕之”。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知县汤显祖为独山叶氏宗谱作序,对叶澳大为褒奖,“与余有莫逆之称焉,其为人笃学好古,诸子百家,无不通晓,其文辞之美,固已久脍人口矣”。

 士者得受朝廷恩宠光耀门楣,逸者与县令诗词酬酢称兄道弟,耕者仓廪实而知礼节,贾者财源广进通四海。至此,独山叶氏达到了坊间传说中的鼎盛时期。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使得独山村盛极而衰呢?

 其实,隐忧像一股暗流,一直潜藏在独山村屋宇栉比、物阜民康的繁荣表象下。

 明嘉靖后期开始,几任皇帝皆荒淫无度,吏治腐败,官员多贪赃枉法,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民不聊生。位于浙闽边界的遂昌,其崇山峻岭和莽莽林海,成为山匪流寇啸聚的渊薮,他们往来奔袭于浙闽,沿途劫掠,所到之处,鸡犬不宁,十室九空。

 位于乌溪江边、浙闽通道上的独山村首当其冲。

 《遂昌县志》载,明嘉靖二十年(1541),独山叶宪修建独山村寨墙及谯楼(作者遍阅叶氏宗谱,未有叶宪其人,谱中也未见村寨及谯楼只字记载,怪哉)。

 建村寨以抵御抗击,建谯楼以守望防范,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在村寨和谯楼建造前,独山村或已遭受山匪流寇侵袭,且不堪其扰。

 坚固的寨墙和高高在上的谯楼真的能保独山村无虞吗?

 “又罹兵燹,至不可相渐识”(池裕德·1571年谱序)

 “嘉靖甲辰岁,里遭回禄,谱与家庙尽随煨烬”(叶澳·1595年谱序)。

 回禄即火灾。嘉靖甲辰,即嘉靖二十三年(1544)。《处州府志·武备志》载:嘉靖二十四年,庆元贼吴主姑(自号八先生)啸聚千余人,在松溪、浦城间剽掠骚扰,后长驱庆元、景宁、龙泉等地,入遂昌境。为知县郑泽歼灭。郑泽因“平贼有功”得到擢升。

 明嘉靖之后的万历和天启年间,独山村饱受山匪流寇袭扰,“笔阳公(叶以藩)始发为进士,重修宗派,不久而家庙回禄,至淇筠公(叶澳)再又重订,又不久而毁烬”。

 因为不能安居乐业,独山叶氏纷纷外迁,“特屡遭兵燹,不无徙居异域”,明惠迁江山乾廷,伯林迁江山箬坑口,伯机迁江山蜈蚣坑,宏哲迁遂昌坳头,“或即就地建祠,或即据派起谱,遂不思复本归源矣”。

 独山村遭受灭顶之灾是在明末崇祯年间。

“崇祯壬午夏,又遭回禄,谱与家庙,尽付祝融……

“有锦公(1625-1685)……事亲至孝,菽水承欢,明末遭流寇,

 屋宇悉被兵燹,负母逃难城南,日行百余里”。

 崇祯壬午年即崇祯十五年(1642)。据《遂昌军事志》记载,早在崇祯十一年(1638),闽人邱凌霄率靛农起义,义军自金华陡至遂昌,克遂昌县城,后趋石练屯驻。明军与义军战于石练滩,明军败,守备成绍誉战死,邱率军去浦城。

 崇祯十五年(1642),闽靛农起义军聚于西乡茶园,工部主事熊人霖、推官陈子龙率兵剿抚并进,义军大部归降,余部退浦城。

 此次事件,独山村成为靛农义军和明军两军对垒缓冲地,军队到处,屋舍尽毁,片瓦无存;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细查叶氏宗谱,第十八世187人,第十九世158人,到第20世锐减为65人,第21世59人。

 不久,清朝建立,历史上为人津津乐道的康乾盛世来临了。但独山村的苦难还在继续。

 “愚族先世富足冠于一邑,迄明季以来,值方马猖獗,迨至国朝又叛乱,侵掠放火,致族属逃亡,人丁涣散,及靖平之后,守桑梓者,不过十之二三……

 “宋明以来……宗祠巍焕,屡坍屡修,迨至启祯之末以及本朝定鼎,康熙年间,适遭寇侵,兵燹划削频加……

 “值彭、温寇乱连年,逃散四乡尤甚”。

 据《遂昌军事志》载,康熙四十八年(1709)三月,闽人彭子英率碳农起义,各地窑民纷纷响应,遂昌、松阳、云和部分乡村,几被窑民占领。清政府派兵进剿,义军自龙泉向遂昌进发,至大柘,遭到官兵阻击,义军英勇奋战,击毙官兵领队金百总。后处、温、鹜、衢清兵合围,义军与四府官兵激战奕山坳头岭。彭子英被擒,义军始息。

 康熙四十八年(1709)十一月,闽人温显灵、廖云山率纸蓬槽工等饥民暴动。十二月,义军自遂昌高坪至大柘高山,官兵与战,廖云山被擒。

 经历了明末清初接踵而至的兵燹后,独山叶氏在清康熙末年到咸丰的120余年里,获得了弥足珍贵的喘息机会。他们一边舔舐着伤口,一边和居住在本里的邵氏、宋氏、郑氏一道,在废墟上重建家园。岁月像村西的乌溪江水,日夜流淌不息。期间,叶氏祠堂、关帝庙等相继建成,叶氏宗谱也在乾隆十八年、乾隆五十五年和嘉庆十七年三次重修。叶氏人口重新开始增长,第23世128人,第24世127人,第25世149人,第26世146人。

 就在独山村的伤口愈合结痂,所有的疼痛随着时光渐渐消弭的时候,清朝走到了后期,历史又一次宿命地轮回。

 这也是独山村的宿命。

 “未几,粤寇躏遂,寻入三衢”。

 “讵料,咸丰戊午年,忽遭贼匪侵祠,祖龛被毁一光”。

 “里居毒遭贼匪非罹”。

 《遂昌军事志》记载,清咸丰八年(1858),太平军石达开部石镇吉率兵自龙游越侵云岭,占领县城,数日即去松阳。六月初,石达开部另一支部队从衢州入境,经湖山、大柘,由门头岭经住溪去龙泉。各乡团阻截,被太平军击溃;咸丰十一年(1861)九月十三日,太平军李世贤部黄呈忠等由金华入境,经湖山,趋大柘,占领县城。同治元年(1862)三月十二日,太平军复至大柘,并占领县城……四年间,太平军先后八次转战遂昌,所到之处,摧古拉朽。

 独山村又一次遭受兵燹荼毒。

 我手头的这本《平昌独山叶氏宗谱》,纂修于民国30年(1941),谱记叶氏人丁,第27世110人,第28世105人,第29世51人,第30世21人。

 其时距离叶氏始祖叶峦徙居700余年。

 700余年的历史里,独山村遭遇了四次“清空”。有的人走了,带着满怀的悲伤、无奈和痛苦。更多的人还是选择留下来,一瓦一椽重建家园。他们包羞忍耻、负屈衔冤,默默忍受命运的多舛,绝不把怨恨带给后人。因为忍辱负重,他们处事的襟怀反而豁达大度,能容纳生活中所有的泥沙俱下。生存的艰难,让他们狼奔豕突,不知不觉走向了一条“事功”之路。

 “事功”之论,源于南宋永嘉学派叶适,与叶峦一样同为卯山俭公后裔。出生于温州的叶适否定自秦汉以来崇本(农)抑末(工商)的思想,他在《习学记言序目》卷十九里说:“夫四民(士、农、工、商)交致其用,而后治化兴,抑末厚本,非正论也”。而叶氏谱载家训:“人家子弟,宜各司一业,士农工商,随其才能,使专治之”,可谓与叶适的事功学说一脉相承。

 咸丰、同治间的兵燹过后,独山叶氏的宗祠、文昌阁再次修葺一新,叶氏族谱断简残编两次修谱,新增家训10条,继增祠规28条。

 “人孰不欲富?而富由乎天,也由乎人。由乎人之勤,更由乎人之俭”。

 “父兄于弟子,不论贫富,可读则使之读,宜耕则使之耕,不读不耕务必教以一艺”。

 从文昌阁的顶礼膜拜到叶氏宗祠的三跪九叩,再到财神殿的熊熊香火,独山人耕读秉持,亦工又商,传承不拘泥,沿袭不守旧。正是这样一以贯之的入世态度,使得独山叶氏具备了草根的力量。纪江明 个人简介: 纪江明,原名纪光明,因五行缺水,改今名。1969 年 6 月生。毕业于湖州师范学院中文系。曾在《青年文学》《萌芽》《文学港》《野草》发表中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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