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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柳叶 ——献给遥远的爱人 (第二章) | 张学武

 东方文海传媒 2020-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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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遥远的爱人

张学武 著

编辑:落英小桥

第二章

1

晚上,学校院里坐满了人,学校教室的房沿下临时拉起了一根铁丝,铁丝上吊着村里过去唱戏才用的煤气灯,煤气灯很亮,把不大的院子照的清清楚楚,煤气灯下边摆着一溜桌子,桌子后边放着一排凳子,中间是一把椅子。工作队的队长老侯来了,见摆了 那么多的凳子,就回头问跟在屁股后面的李宝林:“摆这么多凳子、椅子、桌子干什么?”

李宝林说:“做主席台呀,你们工作队八个人,加上大队的书记,民兵连长、大队会计等四五个人。”

老侯说:“用不着,从哪里搬的还送回哪里去,一个也不留。”

李宝林就蔫了,忙招呼人把桌子凳子搬回教室,老侯就拦住了,说:“不用招呼别人,就你一个人搬。”

下边坐着的大伙就大笑起来,这时那个戴眼镜的女工作队员,就站在大伙面前说:“社员同志们,贫下中农同志们,注意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张,叫张红玫,今后大家就喊我小张就可以了。现在我宣布重新排队,咱们村一共三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站成两排,从左到右,依次是一队二队三队。每个生产队的两排,一排是贫农下中农,站在左边,一排中农和富裕中农站在右边,凡是村里的地主富农都给我站到后边去!下边开始站队!”

于是大家就提着小板凳站了起来。

“我是中农,还是贫农?我也闹不清楚了。”

“就你那德行,还想当贫农?你是中农,快右边站着去。”

“我是贫下中农,这是我的位置!”

“哎,咱他娘的是中农,就在这右边坐吧。”

二队的刘寡妇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边,想问又不敢问,就领着哑巴儿子战战兢兢地站在了二队的最后,靠右边的地方。村里的三个富农和一个地主加上他们的老婆孩子就站到了最后边。经过一阵忙乱,队伍总算是站好了。

张红玫就喊到:“立正,稍息,坐下。”村里除了几个当过兵的,不知道立正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稍息该迈哪条腿,好在小张也不追究。就喊了坐下,于是全场的人就都坐下了。

“咳,谁让你们也坐下的?你们站起来!记住,今后每次开会,你们都得站着。”社员们就顺着小张的指头指着的方向回头看去,只见那些地主富农坐下的又重新站了起来,并且自动排成一排,见大家都在看着他们,就赶紧把头低下。

接着小张就说:“下面咱们大家就来学一首歌,歌的名字叫《贫农下中农一条心》,我先一个人唱一遍,然后大家跟着我唱,我唱一句,大家就跟着唱一句。说完小张就举起胳膊打着拍子,唱了起来:

贫农下中农一条心,天南海北一家人,共产党领导我们向前进呀,毛主席的话儿记在心。干革命就要干到底,立场坚定骨头硬。永远不忘阶级恨呀,跟着党走不变心。永远不忘阶级恨呀,跟着党走不变心。

贫农下中农一条心,天南海北一家人,共产党领导我们向前进呀,毛主席的话儿记在心。团结那中农在一起,工农联盟亲又亲。三面红旗高高举呀,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三面红旗高高举呀,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小张的嗓子非常好,加上摸样又漂亮,随着拍子脑袋还一左一右地摇摆,大家听得入神,看得也入神。一曲唱罢,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其中柳叶的掌声最响亮。

2

老侯开始讲话了,他一不用拿稿子,二不用看书本,就站在社员们面前,配合着有力的手势,侃侃而谈,一句话不重复,一句话不打壳,他说:“什么叫四清?四清就是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和清经济。毛主席说过,最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我们的清思想,就是要清除一些农民头脑中的资本主义思想,加强社会主义思想教育,树立大公无私的世界观。看看我们的现状吧,村子里人们大开小片地,小片地多的已经把生产队的大片地给包围了,生产队的耕牛、骡马下放到住家户里饲养,差不多已经成了一家一户的私有财产,好多家庭都养着毛驴,干什么?下骡子,卖了骡子,钱揣在自个兜里。这是什么?这就是资本主义思想!第二,就是要清政治,要坚定走社会主义的光明大道,防止和平演变,复辟资本主义。今天我们刚一进村,大队干部居然搞不清谁家是贫农,谁家是中农,甚至还让我们的女工作队员住到富农家中去。第三,就是要清组织,毛主席说,正确的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今天我们一进村,村干部就张罗着要请我们吃饭,请我们喝酒,先不管你的主观目的是什么,我就问一句,你请我们吃饭喝酒,你那钱从哪里来,怎么下帐?我们是四清工作队,你请我们,如果是你的亲朋好友呢?是不是更要请?一年三百六十天,这要花掉集体少钱?这可都是广大贫农下中农的血汗呀!这样的基层组织不加以清理,不加以整顿,行吗?”

这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于是下边开会的群众就忍不住高喊:“不行!”

老侯继续说:“第四,就是要清经济,我们西流水村有没有干部多吃多占的?有没有贪污盗窃的,有没有瞒产私分的?我看肯定有!对此我们要成立贫下中农协会,紧紧依靠广大贫下中农,掀起揭发检举贪污盗窃行为的高潮,今天散会以后,村里的生产队会计、大队的会计,要把你们上任以来的所有帐本、单据都交到我这里来,这项工作不能过夜,必须在今天夜里十一点以前交上来,我们要组织专门人员进行查帐。”

会场里的人们开始兴奋了,就热烈鼓掌。

 老侯继续说:“总之,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进一步地巩固和发展城乡社会主义的阵地。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有在幕前的,有在幕后的。支持这些当权派的人,有的在下面,有的在上面。在下面的,有已经划了的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和其他坏分子,也有漏划了的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和其他坏分子。在上面的,有在社、县、地区,甚至有在省和中央部门工作的一些反对搞社会主义的人。其中:有的本来就是阶级异己分子;有的是蜕化变质分子;有的是接受贿赂,狼狈为奸,违法乱纪。有的人是不分敌我界限,丧失无产阶级立场,包庇自己的亲属、朋友、老同事中那些搞资本主义活动的人。我们绝大多数干部是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但是他们中间有些人,对社会主义革命认识不清,用人不当,对工作检查不力,犯官僚主义的错误。社员同志们,贫下中农同志们,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团结一心,听毛主席的话,依靠贫下中农,团结中农,我们就一定能夺取四清运动的伟大胜利!”

这时女工作队队员张红玫又站到会场中央,她说:“最后,我们大家再齐唱一遍《贫农下中农一条心》——贫农下中农一条心——预备唱!”

贫农下中农一条心,天南海北一家人,共产党领导我们向前进呀,毛主席的话儿记在心。干革命就要干到底,立场坚定骨头硬。永远不忘阶级恨呀,跟着党走不变心。永远不忘阶级恨呀,跟着党走不变心。

……

3

散会后,李宝林回了家,老婆孩子早已经睡着了。他一个人坐在炕上,抽着烟却失眠了。李宝林长得方头大耳,浓眉毛,圆眼睛,很有官相儿。解放那年他二十二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斗地主的时候,他第一个上台发言,控诉地主的罪行。

确实,他十二岁父母就相继去世,剩下他一个孤儿,还欠地主家三十吊钱,父债子还,他就给地主去放羊,一年四季跟羊羔睡在一起,地主家有个闺女,比他小了两岁,已经长大了的羊倌,竟看上了地主的闺女,地主的闺女长得细皮嫩肉,白白净净,还一笑俩酒窝,确实也招人爱。他放羊回来的时候,不是给姑娘摘几个山杏,要不就摘一把榛榛,再不就给掏一窝鸟蛋,哄的那闺女整天站在院门口等他。

就在斗争了地主,分了地主的家产的那天晚上,李宝林回到了自己的家——曾经是地主的三间瓦房,那时李宝林已经入了党,成了西流水村的党支部书记。他站在屋里,屋里炕上放着一卷新的行李。地上摆着大红柜,该有的东西都有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空荡荡的,还缺少什么。这时候地主的闺女进来了,地主的闺女今天的打扮有些破落,头发没有梳,披散在脑后,上身穿了件带大襟的紫色带小碎花褂子,胸前鼓鼓的,下身穿一条蓝裤子,裤子很瘦,把屁股撑的圆圆的。两眼还闪烁着泪花。李宝林就看的呆了,突然,他吹灭了油灯,就把地主的闺女给摁在炕沿上,地主的闺女也没有反抗,就顺势倒在炕沿上,任凭李宝林呼呼地喘着粗气,粗鲁地扒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象座山似的压在身上……

地主的闺女名叫邓桂花,她起来后,就趴在李宝林的身上哭了,说:“你可真够狠的,今天斗争我爹,你第一个发言,还打了我爹俩耳光,他都那么大岁数了,没有几天活头了,你竟能下的去手。”

李宝林说:“你真傻,你就没看出来,我那是在保护你爹哩。”

“有你那样保护的吗?又是骂又是打的。”

“这你就不清楚了,我是书记,我得表现的积极一些,要不我这书记就保不住了。我只有保住我这书记的位子,将来才能更好地保护你爹,明白不?”

邓桂花就在李宝林胸前点了点头。

李宝林又说:“现在土改工作队还没有撤走,他们还要在村子里待一段日子,所以咱俩的关系还不能公开,等他们一走,咱俩就结婚。”

“我不管,反正我天天要来,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要来只能在半夜里,早晨天不亮就得走,还不能让人发现。”

月亮已经偏西了,天快要亮了。李宝林看着躺在炕上的老婆邓桂花和孩子,心里想自己已经当了十几年的大队书记,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运动也有多次,每次自己都能化险为夷,难道这次就过不去了,不,自己一定要想办法。

4

散会后.柳叶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后边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个会唱歌的张红玫,另一个叫赵琴,俩人跟着柳叶来到了柳叶家。

柳叶高声喊:“妈,工作队的同志来了!今后就住在咱家了。”

老女赶忙出来迎接,张红玫说:“大嫂,给您添麻烦了。”

老女说:“添什么麻烦呀,我们家早年就住过工作队,就是土改那年,也是女的。只要你们不嫌我们家脏、乱,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

“大嫂,您今年多大年纪了?”

“三十八了。”

“您娘家是哪里的呀?”

“哎吆,你这可把我问住了,我也不知道老家在哪儿,只记得是河南的,那年蒋介石炸了花园口,黄河水把我们村子给掩了,我妈给掩死了,我爹就抱着我逃荒来到这地方,后来就嫁给了柳大树。”

赵琴问:“真是苦大仇深呀,您的名字叫什么呀?”

老女说:“我爹姓苏,还没来得及给我起名字就死了,乡亲就叫我苏家老女,后来土改工作队给我起了个名字,叫苏玉花,名字挺好听,可就是没人叫,乡亲们到现在还喊我苏家老女。”

这时候柳叶端着一洗脸盆热水进来了,说:“妈,你别磨叨了,让两位同志洗把脸吧。”

老女就说:“好好,你们洗脸,我就睡了。”

柳大树一个人正坐在炕上抽烟,见老女回来了,就低声说:“没事儿,别过去瞎的的,今后说话注意点,人家工作队都是有文化的,小心把你自个儿给绕进去,再说人家工作队晚上还要研究工作上的事儿,你在哪儿,碍眼!”

西屋剩下三个姑娘,开始柳叶还有些拘谨,可没过一小会儿,就搂着人家肩膀放肆了,说:“小张,你今年多大了?”

张红玫说:“甭问比你大,你得喊我姐姐了,我今年二十五了。”

“你呢?小赵。”

赵琴说:“我呀,今年二十八了,咱们三个我最大。”

“哈哈,都有男人了吧。”

张红玫笑着说:“我有个男朋友,也下来当了四清工作队员,不过他去了保定,小赵人家的孩子都快两岁了。”

“哎吆,孩子才两岁,你就下来了,时间长了,你就不想孩子吗?”

赵琴说:“柳叶,你光打听我们,我现在问问你,你今年多大了?该找对象了吧?听人家说农村里的女孩子十六七岁就嫁人了,是这么回事么?”

柳叶说:“我今年十八了,前一阵子来提亲的人不少,可我一个也没有看上,我想找个有文化的,识字的。”

张红玫说:“你想找个有文化的,这也行,不过你也得有文化。明天咱们村要成立夜校,组织年轻人去夜校学习文化,你带个头吧。过几天农活不忙了,咱们村还要成立俱乐部。”

柳叶问:“俱乐部是干啥的呀?”

赵琴说:“干的可多了,年轻人们可以在俱乐部里学唱歌,排节目,学文化,打扑克,下象棋,搞科研。”

张红玫说:“当然这一切都需要我们有文化,所以我们的夜校要先办起来,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学习两个小时,教师么,就由小学的老师担任,开始可能去的人不多,我们就把基干民兵先组织起来,让基干民兵先带个头,然后大家渐渐习惯了,尝到甜头了,就会主动来了。”

 (未完待续,下章更精彩)

作者简介:张学武,一九五七生,赤城县一中高级语文教师,现退休。爱好文学创作,曾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小说、散文、故事、通讯,2009,故事《村长》曾被《读者文摘  ,农村版》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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