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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安宁口的孩子们(第五章-1) | 张学武

 东方文海传媒 2020-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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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口的孩子们

张学武 著

编辑:落英小桥

第五章

1

第二天一早,安宁口小学正式开学了。

安宁口小学连杨晓红他们几个算上,一共二十三名学生,四年级五名,除了苗玉田、王怀忠、蒋占武,还有两个女同学,一个叫乔丽娜,一个叫王怀英。三年级有四个学生,都是女生,二年级有七个孩子,五个男的,两个女的,一年级有六个学生,除了杨晓红、储爱青、乔月月,剩下的都是男孩子,年龄最小的一个小名叫石敦儿,今年才六岁,可小家伙一见别的孩子都上学校念书了,村子里没有人跟他一块玩了,就哭闹着也要来学校,他奶奶就牵着他的手,把他领到学校,跟姜沁怡说:“姜老师,这是俺的小孙子,你好歹就把他留下,学习跟上跟不上不用管,只要别把我孙子跌嗑着就行。”

二十三个学生分为两个班,一年级和四年级一个班,在东禅房上课,二年级和三年级一个班,在西禅房上课,体育课和音乐课两个班合起来上,姜沁怡负责音乐课,韩海负责体育课。

学校没有电铃,只是在办公室的房檐下吊着一截钢轨,窗台上放着一个小铁锤,上课的时候,老师就用那铁锤敲那钢轨,钢轨当当当一响,孩子们就象麻雀一样飞进了教室。

今天是开学的头一天,姜沁怡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她上身穿一件天蓝色外套,里边是一件红色毛衣,下身一条浅灰色的裤子,脚上一双黑色平底皮鞋,显得很朴素大方。当她迈进西边教室的时候,苗玉田就喊了一声“起立”,十一个学生,除了那个名叫石敦儿的孩子,都站了起来,齐声喊道:“老师好!”

姜沁怡就赶紧说:“同学们好!”同学们就重新坐下,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姜沁怡说:“今天咱们就算开学了,按说头一天开学应该升国旗,唱国歌,可是我昨天晚上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国旗,再说,即使有了国旗,咱们也没有旗杆呀。”

话音刚落,学生们就鼓起掌来,姜沁怡就感到莫名其妙,就问:“同学们,你们刚才为什么鼓掌呀?”

同学们就嚷道:“老师,你刚才说的话特别好听,跟电视上一模一样。”

姜沁怡明白了,就说:“我刚才说的是普通话,我要求同学们从今天开始,在课堂上也要学会说普通话,大家有没有信心?”

大家就高声回答:“有!”

姜沁怡又说:“我想咱们学校以前肯定有国旗,只是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蒋占武就站起来说:“老师,我知道哪里有国旗。”

姜沁怡问:“哪里有啊?”

“东万口乡里的供销社有,二十块钱一个。

同学们就笑了起来,王怀忠说:“这还用你说,老师问的是咱们学校有没有国旗。”

“对。”姜沁怡说,“我问的是咱们学校。”

蒋占武回头白了王怀忠一眼,就坐下了,这时候,苗玉田就站了起来说:“老师,咱们学校以前是有过国旗,但是一直没有升过,可能让原来的老师给藏起来了。”

“你知道藏哪里了么?”

“不在你的办公室,就在正殿西头那间库房里。”

“等下课咱们一起找找看。”

韩海来到东边的教室,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人站起来给喊起立,韩海就问:“怎么你们没人给喊起立呀?”

同学们就七嘴八舌地嚷:“老师,我们没有班长!”

“你们的班长哪儿去了?”

“老师,我们的班长在西边那个教师里,叫苗玉田。”

“奥,我明白了,看来咱们这节课先得选一个班长了,一个班没有个班长怎们行。”

2

下午五点钟,学校放学了,蒋占武回到家里,饭早做好了,奶奶喇叭蒋正盘腿坐在炕上等他,爷爷蒋祥正坐在炕沿边抽烟,他爹二皮蛋正在院子里的给牛添草,母亲蒋淑花正在外屋擦抹碗筷。

喇叭蒋见孙子回来了,就对外屋的闺女喊:“蒋淑花,放桌子,拿碗,开饭,叫你男人赶紧回来吃饭!”接着笑容满面地对蒋占武说,“孙子,上炕来,挨我坐这儿。宝贝,你们今个开学,老师没有跟你们要钱吧?”

“要啥钱?没有!”蒋占武说。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乡里给派老师,乡里自会掏工资!那个苗长茂没事干就会诌,说什么老师是村里雇来的,得大伙摊钱,啥社会了,还让老百姓自个儿雇老师?没那么一说!”

蒋淑花把饭桌放在炕上,用抹布擦了擦,说:“今天刚开学,老师顾不上跟大伙要钱,说不定过几天就会要的。”

喇叭蒋拍着炕席说:“不可能!爱谁掏谁掏,反正咱们不掏这憋屈钱,咱们占武还要照样去念书。”

蒋祥挨着喇叭蒋疙欠在炕沿边说:“咱们家是你说的算,你说怎样就怎样,不过村里人要是都掏,就咱们家不掏,到时候你孙子被学校给赶回来,念不成书,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我当家怎么了?是缺你吃的了,还是缺你穿的的了?再说,那学校是公家开的,又不是过去的私塾,凭什么让大伙掏钱?”

蒋祥说:“对对,你说的对,我的话多余了。”

蒋占武说:“一吃饭你们就吵吵,还让人吃饭不?告诉你们,吃完饭我还有作业哩。”

蒋淑花把饭端了上来,别人都是一人一碗山药粥,只有蒋占武面前放着一盘腾油饼,两颗鸡蛋。蒋占武就把油饼夹给了二皮蛋,把鸡蛋分给了爷爷和母亲,说:“妈,也给我来一碗山药粥。”

喇叭蒋就急了,说:“宝贝,你今天是咋了?这油饼是我让你妈专门给你腾的,你怎么给了你爹呢?”

蒋占武说:“我告诉你们,从今以后,你们吃什么,我也吃什么,不许给我搞特殊,这是今天上课时候我们姜老师说的,我们老师还说,要把好吃的留给大人,留给全家最受累的人,咱们家谁受累最大?当然是我爹了,这油饼不给我爹给谁?刚才我说了,吃完饭我还要做作业,你们知道是啥作业?就是让我给我爹洗脚,爹,吃完饭,你今天不许又去拾粪,等着儿子给你洗脚,把你脚上的黑老皴都给你搓下来,这就是老师给我们留的作业。”

二皮蛋没有说话,把油饼又夹给了蒋占武,低着头一个人去了外屋,原来他的眼睛已经滚出了两颗泪珠。

蒋占武就下地追上二皮蛋,把那个油饼又放到爹的碗里,说:“爹,你蹲在这灶门前干什么,走,跟我进里屋去。爹,你咋了?哭了?”

二皮蛋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笑了,他抬起头,眼睛红红地说:“爹没有哭,刚才眼睛里突然进去了个小东西,埋了眼了。”

喇叭蒋也来到了外屋,说:“二皮蛋,你不好好在屋里,跑到这里干啥?弄的我孙子也跟着跑出来!”

这时候,一家人都来到了外屋,蒋占武就大声地说:“告诉你们,今后谁也不准再喊我爹二皮蛋!他是我爹,是我亲爹!”

3

“放学了,你怎么不回家?”姜沁怡对苗玉田说。

苗玉田说:“我走了半截,又返回来的,忘了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的事情。”

“什么事情呀?”

“咱们学校周围没有水井,不过后边的山坡背面有个山泉,泉水冬夏不断,你要是做饭就去那儿打水。”

“你不说,我倒给忘了,刚才学生打扫教室卫生的时候,把缸里的水给用光了,刚才我还想,到哪里去找水呢。”

“缸里的水就算还有,也不能用了,时间长了,都臭了。”

“如果你不着急回家的话,能不能领我到学校后边看看那个山泉?”

“能!”

于是姜沁怡就提了一只水桶,跟着苗玉田向学校后边走去,走了不过一百步,就听见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到跟前看,水泉有半间房大,周围用石头砌成圆形,水也特边清澈,太阳快要落山,正好能看清水底处细细的沙粒,三两摇条头摆尾的小鱼。蒋寿禄老汉正坐在水泉边的石头上抽烟,身旁放着两只水桶和一根扁担,见姜沁怡来了,就站起来说:“姜老师,打水呀?”

姜沁怡说:“是啊,您怎么这么老远也来这里打水?”

蒋寿禄就笑了,说:“我离这儿比你还近呢,你看,那两间房就是我的家。咱们从此就是邻居了。”

“那别人为什么跟我说,这里除了学校没有别人呢?”

“哎,不说这个了,你打水吧,我要回家了。”说着蒋寿禄就拿起水桶往水泉中一按,打了两桶水就挑起走了。

苗玉田见蒋寿禄走远了,就悄悄跟姜沁怡说:“老师,我爷爷说这人过去是个叛徒,村里人都不跟他说话,他也从来不到村里边去,有时候就跟我们几个孩子说句话。”

“啊,这人是个叛徒?他是怎么叛变的?”

“听我爷爷说,他是在朝鲜当的叛徒,打仗的时候被美国人俘虏了,五三年交换俘虏的时候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才二十一岁,今年都快七十了。”

“孩子,这不能叫叛徒,应该叫战俘。战俘跟叛徒是两码事,他有老婆吗?有孩子吗?”

“有,都有,可是我没有见过,听我爷爷说,他回来那年,他的孩子才三岁,他回来后他老婆就跟他离婚了,带着孩子走了,走到哪里去了,村里人谁也不知道,反正再没有回来过,听说那孩子还是个小子,要是孩子还活着,今年也应该有五十多了。”

“这么说,他曾经是一名志愿军战士?”

“啥志愿军战士,他就是一个叛徒。”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姜沁怡却指着北面的大山说:“你知道那一片灰蒙蒙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吗?”

苗玉田说:“那里就是金阁山,山上全是松树,还有古庙、石碑、石人、石马,可惜都给红卫兵给毁了,古庙给拆了,石碑给砸断了,石人石马也脑袋搬家了,对了,那里还有古人丘处几修炼时住过的山洞,很高,现在已经上不去了,到处长满了蒿草,听说里边还有蛇。”

姜沁怡望着远处的金阁山沉思起来,她认为文化大革命应该搞,但是搞得有点过火,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掀起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热潮很有必要,但不能把教师们给打倒,更不能把文物古迹都给毁了。

“老师,天不早了,你应该打水回学校做饭了。”

“哎吆,你不说,我就把吃饭这事给忘了,你赶紧回家吧,说不定你爷爷已经等急了。”

“老师,我帮你把水桶提回去吧。”

“没事,这个小水桶顶多也就三十来斤,老师提得动。”

  (未完待续,下章更精彩)

作者简介:张学武,一九五七生,赤城县一中高级语文教师,现退休。爱好文学创作,曾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小说、散文、故事、通讯,2009,故事《村长》曾被《读者文摘  ,农村版》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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