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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丨守村人(上)

 京都闻道阁 2020-08-15

文丨雨亭过客
或许,他就是我们童年记忆的守村人。
——前言 

“守村人”是人们口口相传的一个称呼,现代发达的互联网技术造就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百度,面对这个极具乡土气息的称谓,未能给出一个明确的定义,网上集聚的只是一些零散的信息。
守村人往往心智不全,表现出憨厚傻的特征,他们善良热情,村里无论红白喜事都有他们的身影,你不需要特意找他们,只要村里有婚丧嫁娶的活动,他们往往不请自来。或是帮忙烧火端菜,或是帮忙搬东西,他们总是忙得不亦乐乎,临了只需要给他们一瓶散装白酒、一盒烟,再管几顿饱饭就可以了。故乡的有几位守村人,年龄大小不一,有些人已经印象模糊了,但其中一位守村人是我无法轻易绕过的,他家门口有棵大槐树,他在家排行老二,我们暂且称呼他为槐二吧。现在算来槐二应当比我大二十多岁,他个头不算高,脸上还有一块黑疤,两家相距不远,他的心智仿佛被永远定格在十二岁,透过这三十多年的光阴,他五彩斑斓的身影不断叠加,变得复杂而立体,直至变成黑白。 
  孩子恐惧的幽灵  
九十年代初的沂蒙山区,百姓善良,民风淳朴,但是物质生活不是那么富裕,且不说冰箱电视,村里都没有实现供电,家里唯一的电器是那个锈迹斑斑的手电筒。
贫乏的物质生活没有影响我们童年的快乐,农村孩子自然有一套自己的娱乐方式,上树摸鸟窝,下河抓鱼虾,白天钻树林,晚上捉迷藏,晴空下我们唱儿歌,下起雨我们玩泥巴,无论如何总有一款游戏适合农村的孩子们。
玩的疯了总有那么几分顽皮,农忙中的父母是没有时间管教我们的,可父母有一个法宝,每当我们不听话的时候,父母只要吼一嗓子“把你扔给槐二”,再顽皮的孩子也立刻吓得不敢噤声,乖乖和父母回家。那时候的槐二就像恶作剧的幽灵,他比我们高大魁梧,爱欺负其他孩子,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还会到处捣乱,不是把别人家的孩子吓哭,就是偷偷把谁家的柴草垛给放火点了,在那个时候只要有槐二,村里的孩子们便吓得不敢出门,久而久之他成了孩子心里的幽灵,没人愿意和他在一起。
越是没人愿意和他在一起,他越是到处惹是生非,事情过去几十年了,现在看来槐二受人冷落,他需要在村里有一些存在感,可是当一切回归正常的时候,再怎么幼稚的人也会感觉到孤单。在童年的记忆里,槐二时常一个人爬到树上向远处眺望,或者躺在村里的水渠坝上,再不然就去果园弄点好吃的水果,拿回来之后分给为数不多的玩伴,或者从某处带回一些好玩的物件,只要谁跟他在一起,他都热情无私的分给大家。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一个内心火热的人,对温暖充满了渴望,却因为顽皮的行为招来村民的非议。孩子们的想法是简单的,远没有想那么多,大家惧怕的是他脸上的疤,还有他张牙舞爪的怪诞举动。

  无所不能的超人  
因为槐二的恶作剧,他的父母承受了很多乡亲的指责,无奈他是一个心智永远不成熟的人,乡亲们也只好对他另眼相看,给予他更多的宽容。只是谁和槐二在一起,就会被村里人贴上“不良儿童”的标签,槐二身边的朋友似乎越来越少,等到我们开始上学的时候,槐二几乎成了孤家寡人。
他智商只有普通人十二岁左右的样子,早在他符合入学条件的时候,他的父母就把他送到村里的小学,只可惜由于心智成长太慢,不得已一次次留级,他的同学都快要上高中的时候,他依然待在村小学的三年级,那个矮矮的桌椅已经无法容纳一个快二十岁的小伙子,父母只好把他接回家。等到我们上学的时候,他已经辍学好多年了。或许随着年龄的增加,大家似乎不再那么怕他,或许槐二感觉到自己的恶作剧让自己变得孤单,槐二开始变得懂事,他不再吓唬小孩子,也不再放火烧别人家的柴草垛,学校校长看他可怜,勉强同意他在学生下课的时候进学校玩耍。
槐二和同龄人比较心智不成熟,可和只有七八岁的孩子比较算是最聪明的,他慢慢成为孩子中间最有威望的人,一个被村里人看成傻子的人,在我们这些孩子中间找到存在感和崇高的尊严。下课的时候他带着我们做从未见过的游戏,而对他来说已经玩了十多年,玩法规矩了如指掌;放学或者放假之后,他带着我们去找树林里最大的鸟窝,去田野里挖最甜的野果,去河里抓最大的鱼虾,村里的边边角角他早已熟记于心。我们成为槐二忠实的粉丝,槐二俨然是全村孩子心里的偶像、大明星。

  失去士兵的将军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村里小学的孩子走了一批又一批,槐二依然带着他们做最古老的游戏,爬最高的树,摸最大的鸟窝,抓最大的鱼虾。最后一次看到槐二在村小学玩耍的时候,我已经读初中三年级,村小学的孩子已经越来越少,可是槐二依然是他们心里的明星,就像他曾经是我心里的明星一样。
初三快毕业的时候,村里人告诉我槐二出事了。槐二是村小学孩子的明星,可是明星不光要带着他们做游戏,还要承担孩子们的安全风险。很不幸,心智只有十二岁的槐二没能看到这一点。依然是仲夏时分,槐二带着孩子们来到河边树林里,继续重复多年前的游戏爬树摸鸟窝,可是另外一个村里的孩子也来到这片树林。这是槐二固有的地盘,尽管他按照孩子的想法思考,可他还是坚定的维护自己的树林,自己的鸟窝和鱼虾。最后双方起了冲突,对方的孩子被打伤,村里的孩子也有人从树上摔下来,槐二的父母又一次向登门道歉,说尽好话才平息这次风波。可是从此之后,村小学的大门对槐二关上了,他只能偷偷趴在学校门口向里面张望;村里人禁止孩子跟着槐二玩耍,槐二变成了光杆司令,他玩了三十多年的游戏,爬了三十年的树,摸了一次又一次的鸟窝,还有河里的鱼虾都没有人与他分享了。那年秋天的一个寒冷午后,我趁着周末回家休息,走在路上远远看到槐二自己一个人在树林里捡树叶,形单影只,就像一个失去士兵的将军一般落寞。
当年冬天,村小学最后一批孩子被转移到镇中心小学读书,村小学关上了大门,村里启动新农村改造,槐二引以为傲的树林被夷为平地种上蔬菜大棚,上游水库蓄水变成饮水源,村里的小河也逐渐干涸,鱼虾不见了踪影。槐二失去了最后一批的玩伴,以及几十年的游乐场。

(待续,欢迎感兴趣的朋友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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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雨亭过客,山东平邑人,毕业于山东临沂大学,自学生时代起喜爱文学阅读,摄影摄像。雨亭过客自幼生活在红色沂蒙热土,淳朴的沂蒙山人性格,让他的文章流露出朴实的文风,近年来先后撰写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二百六十余篇,在军内外新闻媒体发表多篇新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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