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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志春:军营“打柴火”

 京都闻道阁 2020-08-15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北方部队烧煤,南方部队烧柴。我们海南岛驻军做饭用的柴火大都是战士们上山砍伐,这“打柴火”充满着苦与累,是检验一个军人体能与意志的又一重要标准。如果有人问我,你在部队最苦最累是什么工作?我毫不犹豫地说在海上是坐船航渡,晕船呕吐难受;在陆地上是“打柴火”。我这样说可能很多人不理解,只有经历过“打柴火”的战友才能体会其中的艰辛和味道。

我当兵时,战士伙食费标准比较低,每人每天是四角伍分钱,除了买大米、面粉、油、盐、酱、醋外,就剩下菜金寥寥无几。各连队发扬南泥湾精神,开荒种菜,养猪养渔,上山砍柴做饭,连队司务长想方设法改善连队的伙食,保障训练任务完成。农副业生产搞得好的连队每星期一次小加菜,每月杀头猪大加菜。伙食搞好了训练劲头足。部队有个说法:一个好司务长能顶半个指导员,意思是伙食搞好了,战士思想问题就少了。

我们团当时驻在一个比较封闭,交通不便的山沟里,说是山沟其实都是石头山,山上长些小灌木,杂草之类。3000多人的部队烧火做饭全靠“打柴火”。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被派到警通连代训,全连60多人,连队属于专业分队,有15瓦、两瓦、884步谈机、架线、通信、总机、侦察、警卫等多个专业,人员分散,值班部位多,比如总机、15瓦电台、通信等岗位24小时值班,警卫班除司令部大楼执勤外,还要跟随首长外出。可以说吃饭人多,干活人少。

我们连队“打柴火”人员多时是30来个,少就20个左右,我们常要到十多公里远一个叫中瑞农场十八队大山里去砍伐,连队前面是一条300米宽的河,叫龙洲河,砍柴必须涉水过河,遇到涨水期,水流湍急,非常危险,一般以班为单位。不准单独行动。

连队砍柴都是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六点起床,七点钟准时出发,大约九点多上到山上,动作快的战士2小左右砍好一担100多斤的柴火,上下山是一条一公里多弯曲崎岖的羊肠小道,又陡又滑,挑100多斤的柴火下山充满的危险,人人谨慎小心,胆战心惊,下山的路没有台阶,有的地方非常陡,由于体力不支,一不小心,脚步踏不稳连人带柴摔到山下,非常容易受伤。有时没法用肩挑,就几个来回一捆一捆将柴背下山,当将一担柴移到山脚时,体力已严重透支,双脚不停发抖。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晒得大地冒白烟,最困难,最考验的时候刚刚开始,这时人人又饿又渴又累,还要将100多斤的柴火挑回连队。这10多公里路程,走走歇歇,挑挑停停,肩头磨破皮,压出条条血痕,走2个多小时回到连队已是下午二点多钟,累得只想喝水,根本吃不下饭。

别的连队干部一般不参与砍柴,但我们连队干部次次都亲自带队,模范作用好,连队规定每人100斤任务,连长、指导员完成140斤以上,给战士做了好榜样。我记得侦察班有个山东班长叫聂俊波,有线班班长沙新权俩人每次砍柴180多斤,每次都是连队砍柴前二名。说实话作为农村入伍的新战士17、18岁在家大都没怎么干过这么辛苦的活,那城市兵根本就没见过这阵势,但任务不得不完成呀。

连队有个广西南宁的城市兵叫丁一兵,是家里的独苗,体质就弱,父母是老革命,家里条件比较优越,在家没干过什么体力活。第一次砍柴他砍了十多根小树枝,不会捆是班长帮他捆好,背着回来,一过称只有10多斤,他已非常努力了。但有个别战友不理解,而我们指导员非常关心照顾体谅他的难处,从此砍柴指导员就与他一起,教他砍,帮他捆,挑不动时又帮他挑,在指导员的帮助下,他也慢慢学会砍柴,自己的意志得到较好磨练。我2003年到南宁出差见到丁一兵战友时,他已自己开公司当老板了。丁一兵战友深有体会地对我说:“一辈子也忘了砍柴恶梦,是部队培养他吃苦耐劳,勇往直前精神,遇到困难挫折就用部队“打柴火”精神鼓励自己,不灰心不放弃才有今天好生活。”

1979年我任一营营部通信排长时,营部也是官多兵少,日常事务多,砍柴伙也是个头疼的老大难问题。吸取教训,从手砍肩挑中解放出来,吃一堑长一智,我事先到山上侦察好那个山有柴火,然后将通信排、卫生所等能参加的人拉到山上住一个星期,集中砍柴,通过营首长出面从团后勤部找一辆大车拉了二大车柴火回来,足足够营部烧半年。

很多连队都想办法解决烧柴问题,导弹连指导员带领十多名干部战士到上百公里外的山上砍柴,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砍到一车柴火,开车出山时,被黎寨兄弟拦截下来,不让车辆过。究其原因是我们一名战士误将人家一棵野生荔枝树砍了,死活要赔偿才放行。指导员冒充是海南老乡,不断进行解释也不行,最后只好将连队带上的大米,油,干部战士身上带的所有钱全给了黎族兄弟才放行。

两栖侦察队移防广东后,连队上山拉柴火还发生一起车毁人亡的重大事故。拉柴军车在大桥上,由于车速过快,会车时车辆冲出桥面摔到桥下,一名司机和二名干部战士当场身亡,受到全海军通报,责令整改及处理相关责任人员。

谈起当年“打柴火”经历,人人终身难忘,前几天在战友群中聊天,有个当年的老班长回忆说:“我们那个年代训练、拉练够辛苦的了,还可以挺住,唯有星期六打柴火这事经常完成不了任务,每到星期六早上,那简直就是一场“恶梦”,常要跑到老远的地方山上砍柴,还规定指标,完不成任务不敢回连队吃饭。”还有战友说:“当年上山砍柴,现在想起来还惊恐万分,拉上一车柴,人坐在车顶上,上山下山道路非常危险,随时有翻车和摔下山沟的事故发生,好在吉人天相,福大命大。”

2017年夏天,我与几位战友回当年老部队西坡营区故地重游,整个营区早已是人去房空,面目全非,一遍荒凉,已找不出昔日军营半点感觉,只能凭记忆话当年,边走边看边伤心。但可喜的是当年我们“打柴火”的山头和营房驻地,大都已种上橡胶树、椰子树、槟榔树,树上果硕累累,到处郁郁葱葱,生态环境得到有效改善。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我军生活条件有了较大改善,伙食费标准也大大提高,部队做饭用上了清洁能源——液化气。国家立法对生态环境进行保护,禁止乱砍乱伐。过去部队靠砍柴做饭的“恶梦”已一去不复返了。

2020年6月25日于湛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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