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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王尔德的《自深深处》，为他对波西爱恨交加的情感有一种深深的同情和理解，王尔德是以沉痛、以怨恨、以深情和失望、以原谅和控诉、以矛盾和复杂的情感在狱中给波西写这封百感交集的绵长情书的。被至爱的人和他父亲一起把自己起诉入狱是怎样的一种心寒和痛切啊，但这并不能隔断王尔德对波西的情谊，伤害并不能终止爱，恨也不能，爱是无可救药并拒绝理性参与的，痛并爱，恨并爱，无望地。
王尔德说：与你的友谊是我思想的堕落。他遣责自己曾经允许波西把他带到彻底的有损信誉的破产。但他却不忍心责备波西，他饱含深情地说：“我是不会让你因毁了像我这样的人而心荷重负地走过春夏秋冬的，这样的心灵重负可能会导致你冷漠无情或抑郁忧伤，我必须将包袱从你那里接过来放在自己身上。”但他同时又对自己沉迷沉沦于与波西的情感充满悔恨和自责，他说：“在痛苦无眠的黑夜里，在单调悲伤的时日里，我只指责我自己，我恨我居然允许一段清明智慧的友谊主宰了我全部的生活。这种友谊的出发点既非创造美，亦非思索美。”
他在理性上并不认可自己与波西的情感，对这段情感充满羞愧和罪恶感却身不由己。“我们不幸的最可悲的友谊，已经在公众对我的谩骂声中毁于一旦了。但我仍然常常回忆起过去的友情。当想到憎恶、仇恨、轻蔑会永远占据我那一度充满爱的心灵时，我就不禁感到无限悲哀。”正是这段情感把他引向自我毁灭之路。
爱究竟会让人堕落还是升华呢？当一个人被爱所主宰，他便失去了独立人格，他的才华、他的德行都因为盲目的爱而黯淡了。爱常常让人变得平庸和狭隘，变得虚荣和卑微，让人丧失理性和思考能力。而同性之爱从一开始就是被诅咒的，一种隐秘的、不被许可和原谅的爱，它从一开始就被烙上罪恶的印记，不管这种爱有多么深沉，它从一开始就被注定了悲剧性。
波西的父亲不能允许和原谅王尔德与波西的不伦之情，父亲天性里对儿子的偏袒让他把愤怒之剑指向了王尔德，波西的怯懦和冷漠使他成为他父亲的帮凶，王尔德因此而入狱，在狱中他苦苦等待波西只言片语而不得，哪怕是一点点的内疚或同情，然而波西的心肠是这么硬。于是王尔德只好在狱中以绝望的深情，回忆和诉说他对波西的种种复杂情感、种种悔恨和原谅、种种指责和宽恕，省思自己在这段感情中走向自我毁灭的心路历程，以及与波西情路旅程的点点滴滴，字里行间带着自残的血和泪。
王尔德以这样的方式来纪念他与波西曾经的爱情，在沉痛的回忆中思考、反省和忏悔，这是他的自我救赎方式，在叙述中放下恨和怨，原谅并祝福那个他曾经爱过的人，不管他曾经怎样伤害过自己。因为王尔德爱得深沉，所以能够无条件宽恕爱人对他所有的伤害和辜负，他的爱无望、忧伤而美丽，超越了性别、世俗和理性，支撑他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继续思考和追寻生命的意义。骄傲如王尔德，牢狱之灾无疑是对他高贵生命的嘲讽和羞辱，但他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因为他知道，“We are all in the gutter，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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