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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15年的“余村”,如何续写绿色发展的神话?

 婷指的风景 2020-08-15

在浙江安吉余村,一块刻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纪念碑巍然矗立在村口。十五年前,这一理念改变了一个山村的命运。

十五年后,这一理念重塑着一个国家的经济结构和经济发展方式。

十五年来,我也通过多个规划项目亲历了“五水共治“到“万村景区化”、“全域大花园”的浙江乡村绿色发展历程。

从“卖石头”到“卖风景”实现美丽蝶变的,不仅仅只有余村。实际上,满眼苍翠的安吉小城里,横山坞、蔓塘里、目莲坞,每个村落皆是“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的景象。

令我沉醉的现实版《山居秋暝》图,还不止安吉。“余村”,其实是整个浙江践行“两山理念”,走在绿色发展之路前沿的乡村的代名词。

九山半水半分田的丽水,也曾经布满了我的考察与规划足迹。花园乡村、美丽田园、美丽庭院的建设;丽水山耕、丽水山居、丽水山景,区域品牌的创造,让这个浙西南的山城走入了人们惊艳的目光中。

山林、云海、梯台、乡舍、夯土、青瓦,宛若世外桃源的百余个古村落,我都曾探本穷源 、求取真谛。那孤傲于海拔800多米的先锋书局,宛如大地的诗行。我在松阳陈家铺村的古民居中拾级而上,那书籍中的光,穿透悬崖边的夯土屋脊,照在我的身上,那一刻,我以为就此可以邂逅北岛。

“心敲击着暮色的鼓,我们去寻找生命的湖”。永安溪跨过山丘,像多情的少女哼着婉转美妙的歌儿,把淡竹乡带到了我的跟前。2012年,从仙居旅游目的地规划开始,我带着全域旅游规划的理念,开始了对这座绿色小城长达一年的丈量。

八年过去,身处神仙居景区和仙居国家公园核心的淡竹,民宿从寥寥到超过两百家,但她依然地如其名,保持了秀逸青翠。每一个前来享受绿水青山的游客,都可以参与“绿币”行动。参与垃圾分类可累计“绿币”2元,退房时把垃圾清理带走可累计“绿币”5元,住宿期间参与村内组织的义工活动可累计“绿币”5元。游客离开时,凭清单到游客中心兑换印着淡竹美丽风光的绿色小卡片(绿币)后,就可抵扣房费、停车费和兑换礼品。

每一个浙江的“余村”,都在努力通过保护生态去保护自身的生产力。就在昨天,安吉发布了《乡村绿色治理指南》地方标准规范。

这样的乡村绿色治理规范,在国内是首创,在国际上则是经历过时间验证的经验。英国著名的科兹沃尔德(Cotswolds)地区,因水上伯顿(Bourton-on-the-Water)、上斯劳特(Upper Slaughter) 和下斯劳特 (Lower Slaughter)、拜伯里(Bibury)4个美轮美奂的村落闻名世界。

2013年,由 Cotswold地区所在的郡、村镇政府任命的管理团队(约37名成员)和300名付费会员(自愿协管员),经国会批准成立了当地联盟组织LEP。该组织成立后便签署了《可持续旅游发展协议》,致力于推动Cotswolds地区的自然与文化遗产保护与可持续利用,协调当地居民、旅游企业及多方利益主体的关系,制定和推动cotswolds地区作为杰出自然风景区的发展战略与行动。如组织“可持续旅游倡议会”,号召旅游企业和当地居民树立历史使命感;对绿色旅游企业实施分级培育与奖励措施、推出绿色周末“可持续旅游卡”、建设多类型慢行游线等。他们坚定的认为“一个高质量的自然与人文环境”是旅游经济发展的根基。

“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走乡村绿色发展之路。”也正是中国版“科兹沃尔德“取得当下成功的关键。那么,未来的成功呢?当越来越多的乡村,不顾自身所在区域的经济消费力,盲目效仿余村,建学院做研学、搞公园建草坪、千篇一律的民宿扎堆,更有把本地村民一锅端,实施整村类地产开发,打着民宿的旗号卖别墅。安吉余村和浙江的“余村”们,如何带好头,又如何在“重要窗口”的使命下,续写新的发展传奇呢?

这是我在主持“安吉文旅产业十四五”规划编制的当下,思考最多的问题。以余村为代表的安吉的广域乡村,已然是乡村振兴领域的头部。全国都在学,身为学霸的“余村们”,如何继续走出新时期的样板之路呢?

以乡土价值观重建,推动人地高效结合


如果说,英国文学作品创造了英国人的乡土情结,从而使居住在英国的乡村成为大同世界的理想生活。那么,日本的乡土价值观重建,则是让乡村取得与城市等位发展的契机,引导全社会的生存理念 向“适度舒适”与“可持续性”的方向发展。将日本人从对欧美生活方式的崇拜中拉回了对本土文化意识的探索。

被津津乐道的日本越后妻大地艺术祭,便是艺术精神与乡村个性创造的土壤的完美吻合。被艺术吸引而来的城市人,所震撼的不是改造废弃房屋的艺术而是纯粹的地方风土。能登里山里海的乡土价值观激活,则是充分利用起农业遗产,探索文化复兴的出路。既催发农村人对本地风土的文化自觉,又为城市人亲近接受乡土文明提供了客观条件。

只有激发人向乡土回归的主动性,实现人口在地域空间的合理分配和资源配置,才能促进高效的人地关系建立,从而在根源上推动乡村可持续发展。

推动城乡广域交流,严控民宿总量增长


我从不会为乌村点赞,因为没有村民的村落,没有灵魂。我不认为利用空心村开发成民宿集群,是激发乡村活力。除非,民宿真的有主人,村庄真的有新乡民,而并非冷冰冰的连锁店和购房后常年不来一次的城里人。

推进城乡广域交流,借鉴日本在东京建立乡村移居支援中心、大力发展乡土远程办公、实施中小学生乡村居住研学计划等,真正的让城乡平等互动、一体化发展,才能探索出农家乐扎堆、民宿聚集的同质化竞争下的新出路。

探索主客共享空间,拉动文化经济双活力


今天的中国“余村”们,都建起了党群活动中心、乡村美术馆、图书馆又或是“猪圈”咖啡。但是,他们都是把游客和村民剥离的场所。村民不会进咖啡馆,游客也不会去党群中心。村民依然在家门口精致的花坛边,摆一个木牌提示游客,这里有出售土鸡土蛋。每每看到这样的画面,我就会想起在日本考察过的田园驿站,它很接地气的把游客与村民串联在一起,实现了公共文化空间、村民创收空间、主客交流空间的三合一。

2018年4月25日,全日本登记注册了1145个田园驿站,他们创收超过约150亿人民币。他们设在乡村之间的道路上,为来乡村的旅游者提供游客咨询服务和土特产购物、停车、充电等设施,属于门户型驿站。另一种是设置在乡村核心地带的“中心型”驿站,主要提供农产品采购、医疗、养老等服务,并可作为防灾临时指挥中心、应急能源储备站等场所。

群马县的川场田园驿站由川场村和当地农协、商工会等团体组成第三部门负责驿站的运营。利用废弃的旧校舍改造成历史民俗博物馆,为本地村民和游客提供主客共享的文化空间。

采用地产地销的方式,建设了牛奶制作坊、肉类加工坊、啤酒制作坊、面包加工坊、蓝莓馆、荞麦坊等于一体的土特产购物场所,实现了加工和销售于一体。据日本官方数据显示,仅2015年,进入川场驿站的游客总人数达到180万人次,营业额达到20亿日元(约1.3亿人民币)。

立法保护乡村文化景观,实现内生发展


我很遗憾的看到,很多传统村落的乡村格局和建筑群被保存,但村民却“被搬迁”。放弃农耕以及过度商业开发的乡村,真实的文化景观已经消失。“空壳化”的乡村缺乏村民的文化 自觉和文化传承,成为观光客的消费对象和开发者的“摇钱树”。对于村落肌理的尊重和乡土自然、文化景观的保留,只有极少数地区做得很好。比如传统村落的代表松阳西坑、美丽乡村的代表安吉蔓塘里。

“在人类学的视野中,乡村景观就是乡村文化的空间表现形式,也是乡村传统文化的载体,其所承载的正是传统生存样态的文化,所呈现的是传统村落的社会结构。”所以,在下一个十五年,“余村们”的发展也要从效率化的物质建设转向文化型的精神追求。

日本在2004年对《文化遗产保护法》修正时引入了“文化景观”概念,还特别制定了《景观法》。明确指出生活者的主体性是构成文化景观保护的基础。由乡土地理特点形成的山林和河流等自然景观,以及在此背景下的农地、集落等田园景观,是本地域持续形成的人文活动景观。我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倡导乡村引入“露天博物馆”、“田园空间博物馆”的发展模式,也是该理念的践行方式之一。公众参与下的文化景观的保护,不仅能改变乡村旅游单一化的问题,更能推动乡村内生发展。

我们需要做的还有很多。无论是余村这样的“头部”,还是在路上的后起之秀。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再过十五年,依然不负青山、不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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