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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讲堂:董英杰之孙、董虎岭之子董增辰谈学拳

 吕剑藏书 2020-08-16
名家讲堂:董英杰之孙、董虎岭之子董增辰谈学拳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身边围绕着一群把生命奉献给武术的人。

我祖籍河北省邢台地区任县,那里历代都以武术家众多而闻名中国,每一村都有武术班,传授各派武术。平常这些门派各自修练,但到了农历新年就会聚首一堂庆祝。他们互相演练本门武艺,偶然有的门派吹嘘自己胜过别派,结果以比武告终。

董家的太极拳历史始于我的祖父董英杰,他是杨澄甫的首徒,随杨澄甫于中国各地游历十载,代表杨氏太极拳传技和跟人比试。当年,教拳是很正式的,师父很受尊敬。当祖父自立门户授徒时,也受到同样的尊敬。他教拳时,弟子是不准交谈的,必须垂首听教,师父说什么就做什么,不得发问。

家父董虎岭和叔父董俊岭是在河北老家随我祖父学拳的。

1948年,家父和三个兄弟为了逃避内战而离开河北到香港去。1950解放以后,叔父回到河北,家父却仍然留在香港。

1956至 1959年间,我在祖父的一位弟子吴宝音指导下练习太极拳的。跟叔父学过一点点后,我的太极拳还不到家,我不大满意。叔父离开时吩咐我随吴先生学习。

我的村子里大多数人是从小就开始练拳的,吴先生却迟至三十岁才开始学习太极拳。但他的劲非常柔,柔得很强壮的人都推不倒他。当推他时,他像是消失了,没有东西存在似的,他这股柔劲很有效。

我第一次在冬天的户外练太极拳时,天气很冷。但练了没多久我就看见水蒸气从双手冒出,即使在最冷的夜里也不例外。我们一班从晚上六、七点开始,有时候会一直练到十一、二点,时间没有一定,视乎大家的兴致。有的人会早点离开,回家里练,其它人就留下来。吴先生会在练拳时跟我们讲故事,这可令我们这群小伙子兴致勃勃。那时候没有电视看,没有收音机听,连书没几本,没有别的娱乐可以做。那些故事激发我们的兴趣。要是一天不去练拳,就会错过故事的一部份。就这样,太极拳成为我们的娱乐,我们在学习当中同时找到乐趣。

在我跟他学拳的日子里,他只教我和他的儿子。我们大多在家中院落的三合土地上练习,因为屋子里人太多,地方又不够。我们通常在晚上练习,偶尔亦会在日间。现在叔父回来了,所以吴先生开始来我们家里练拳。

起初,叔父只是纠正我的动作,我试着改正,发觉改过后这些动作做得更加好。我越练得好就越起劲。练过太极拳后,我跳得更远、跑得更快、而且精神更好了。这种感觉好极了,所以我一直练下去,当时没有打算将来要做什么,也不曾想过有一天要当师父。

我们这地区夏天热得不得了,因为太热了,人们都不愿意练拳。夏天时学校的午休延长至下午三点,我被指导应该于气温最高的时间、在最炎热的地方练拳,我坚信这一套,所以我在夏天的中午练习。刚开始时实在觉得很热,热得难以在大太阳下站几分钟,但练起太极拳我就觉得凉快。我可以在烈日下练一两个小时功夫,不过一停下来,就热得不能站在那里。以前的人相信要练惊人艺,须下苦功夫,所以师父尝试把你推至极限。他们不会强迫你去做什么,只会跟你解释下苦功有什么好处,我们毫不怀疑,所以我们这样练。

跟叔父练拳是很艰苦的,他按步就班地教,每次只练一个动作,有时候实在痛苦不堪。我们钻研每一个动作的极细微部份,讨论每一细节和它们怎样互相贯串起来,每一个动作几乎都包含一百个步骤。然后他所有细部接笋无迹地串连起来,直至流水行云。有时候我们会练七、八个小时,有时候则只练三十分钟。这期间,我几乎三年来没有一天不练拳。 吴先生从来没有这样巨细无遗地教导我们,随叔父这样练拳感受完全不同。

他们教导家族成员时,是严厉得多,更加一丝不苟的;教外人就比较客气。对待家族成员的标准是不一样的,一旦你成为入室弟子,就会受家族成员般对待,师父的要求会大为严格。

祖父听到吴先生这样说就和他推起手来,他抓着吴先生的手,把他发到两个中国酒坛中间,这种陶制酒坛很大,上下两端窄小而中间宽。祖父把他发到两个酒坛底部间的空隙中,他的头穿了过去但两肩却卡在那里,要找人把他拉出来。如是者,祖父三次把吴先生发出,每次都把他发到那空隙中。

就是在这种注重细节的情况下,我们练习这一个动作直至正确无误为止。如果一个动作做得不好,就不能练下一个。要是我们耐不住性子,他就要我们重复又重复练一个动作,藉以训练我们的耐性。当你真的累坏了,再不管练不练下一个动作时,他又出乎意料地继续下一动作。只有他认为你已准备好时,才让你继续下一步,并不是你想做就可以。中国人有句话:「水到渠成」。这种思维是和西方迥然不同的。

这样划圈推两年之后,李青山先生来看我的成绩,他是少林拳高手。虽然我从来没有正式向他拜师,但叔父让我在他来我家时,向他讨教些功夫,他大约一个月来一次。事实上,教我发劲的人就是李先生。李先生个子短小精悍,但他动作快得惊人,劲力挡者披靡,是位发劲高手。他发动起来时势若山岳,完全无法把他的劲化走。虽然我们有四两拨千斤之说,但还有一重点:如果来势太强,那根本不能拨开的,面对这种情况,唯一能做的只有避其锋头。

他可以一拳把墓碑击碎,这些墓碑是以大石板造的,面积三尺乘五尺,八寸厚。他能够把它击成两半。他曾服过些强壮筋骨的中药,因为怕会伤到人,所以他才跑去墓园去试验自己的功力。有其它人跟着他去看他碎墓碑,所以这不光是个传说而已。

大约在这时,我开始跟叔父学习化劲。当你学会改变自己的形态时,就能够改变向你击来的力量,或化走劲力。我开始随叔父练习发劲和化劲,我们一个推一个化。我们没有固定的练习方式,因势利导,随时机变化,只要是推手范围以内就行,不过只限掤履挤按,采列肘靠不在此列。

我的叔父在教授太极拳方面是位真正的纯粹主义者,除了家族成员的著作外,其它关于太极拳的著作他一概不准我看,所以我就只能看祖父董英杰着的《太极拳释义》。这本书我看过很多遍,每次看都有前所不见的体会,随着见识的增长,对它就有不同的理解,我看得越深入,它就有更多东西告诉我,永无止境。

自1959年我开始认真学习太极拳以来,从来没有中断过练习,甚至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也没有停止。起初叔父不让我学其它武术,但过来我和懂得其它门派武术的人一起练习,他们总是倾囊相授。我练习得最勤快的时期要算是十六至二十七岁之时,在课堂以外,我和朋友一起练习时,我们都叫方不必留情,身体每一处都可以打。开始时被打中会觉得很痛,但后来就不痛了。因为这期间我们练了不少气功,那些击到身上的力量都被气功化解了。

二十七岁那年,我离开村子,开始在武术协会的训练班和县政府资助的班上教拳。我常常往各地去,每一处只逗留两周。还应全国各地武术高手的邀请去拜会他们,我从他们身上各学一点东西。我在外头的日子每天教拳,一个月教三星期。那些训练班是在早上上班前教两个小时,由政府资助在公园办的。我的薪水由政府支付,但学生也给我钱,虽然没有人要求他们这样做。他们把自己收入的百分之十给我作学费,中国人叫作「红包」,代表他们的谢意。他们很珍视太极拳却病延年、修心养性的好处。

几乎所有现代太极拳家我都认识,看过各家的差别。陈家爆发力强,老派的吴家威力也很强。但没有一家有像杨式的下盘功夫。我觉得杨式比其它家派更适合一般大众,因为它要求练者缓缓迈步,比其它各派都慢,所以令双脚很强壮。杨式的步幅不大不小,这适中的步幅正蕴藏着最大的力量。

有一个故事是关于刘师傅的,他个子不高,有一次当众被别派挑战,他把对手摔出由五层围观者组成的圈外。另一个对手被发得又快又猛,他像炮弹一样,直穿过五层围观者,围观的人也朝各个方向跌飞出去。有时候杨式是强得令人难以置信的。

你或许会以为自己永远练不出这种功力,但你是做得到的。不管个子是高大还是矮小,每个人都能有所得。有一位好师父从旁指导是很重要的,他可以指出你的优点和缺点。太极拳要练得好有三点是少不得的:

必须有信心你会有所得;

必须有耐性去学习;

必须有持之以恒的精神,即坚持每天练习,不可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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