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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为我的出生地金寨县城梅山】
我工作在外地，每年只能回家一、二十次。老爸、老妈一但“逮”住我，就得让我听他们没完没了的长篇“报告” 。二老的长篇“报告”各有千秋。老爸“报告”的重点，是批评政府某些部门工作人员工作不负责任，批评社会上一些歪风邪气，最后都会回归到给我提廉政要求这个主题上来；老妈则擅长回忆过去，经常从她9岁前我外公去世后讲起，有时从她17岁参加工作时讲起，当然也有插叙和倒叙的现象，叙述形式还是比较多的。 每次回到家，刚坐下来，母亲就诉苦，说我老爸闷气，靠在床上整夜不能睡，夜里还得给父亲吃药，吸氧，弄得她自己夜里也睡不好，一天到晚头晕，日子不好过等。这段格式几乎完全相同的话，我不知听了多少遍，起码最近十几年都是我回家最先聆听到的“开场白”，同时也是每次电话里必讲的重点内容。今年春上父亲住院，我与哥哥轮流看护父亲。早晨母亲到医院对我说，她夜里老睡不着。我说，老爸在医院里，也影响不到你呀，你为啥也睡不着呢，平时你老是说老爸影响你休息，我们专门腾出时间给你，让你好好休息吧，你又说睡不着。母亲说，因为她老担心父亲。我说，那咋办呢，我们常不在家，老爸都要靠你来照顾，你休息不好，身体弄垮了，老爸就没有依靠了。再说，我们哥俩不分昼夜地照顾老爸，从没有耽误过事情，哪知道还得不到你老人家的信任，还要在背后担心，不睡觉，我们岂不是白干了不成？母亲大概觉得她儿子讲的在理，就不作声了。 人老了，大脑就退化了，智力和情商都退回到二十多岁以前，说话的技巧和谋略也大大退步了，承受力和包容力也都逐步消解，哪怕一句话不对劲，父亲和母亲他们就相互闹矛盾，生气，然后见对方不在，就分别向我们打“小报告”，说对方的这不是，那不是。这次老爸住院，乘老妈不在医院时，又向我打起“小报告”来，说我老妈，只能表扬她，不能讲她的一个“不”字，要是批评了她一句，那就是捅了蚂蜂窝，没好日子过了。这样的话，我也是耳朵都听出老茧子了。平时都是他教育我，这次我也批评了他:“我说老爸，你应该理解老妈。从我几岁记事时，你就生胃病，还有这病那病的，一辈子硬是病得不失闲。她这一辈子除了把我们兄妹四个拉扯大，就是在伺候你。我们在乡下那些年，你对我们生活上、教育上管过多少？不都是老妈一人在乡下扛着嘛！下放在老家农村那些年，老妈生病时还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还得照顾、管教到处玩痞惹事生非的我们兄妹四个。她生病了，还得自己给自己买药打针。我们小，不懂事，到处疯，老妈病在床上几天没人问。你总是工作忙，回乡下照顾老妈有几次？回到城里后，我没见过你买过菜、做过饭、洗过衣服，一切家务事都是老妈做，你只当老太爷，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况且老妈干活时还被毛竹砸伤了头，经常发作头疼头晕，容易烦。她这80多岁的老奶奶，跟你一辈子，福没享到半个，倒吃了一辈子的苦，你不反省自己老太爷作风也就罢了，你还老是在我面前说我老妈的不是。你二十岁时就当乡长了，受党教育那么多年，你当年领导干部的那种自律作风和男人的担当、宽容和包容精神都搞到哪里去了？要不是我老妈这几十年跟前跟后地精心伺候你，你能活到今天这八、九十岁吗？”父亲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地说:“你妈这辈子真不容易啊，要不是她，我恐怕60岁都活不到。”“老爸，你这样想就对了。以后我不愿再听到你在我们兄妹跟前打‘小报告’，说我老妈这不好，那不是了”。“好，好。”父亲尴尬地回答我。老爸有时也发牢骚，说自己参加工作时间是在1948年之前，组织上未按标准给他离休待遇。这类话听多了，我也批评他:“老爸你以后别再说待遇的事了！俺们县为国家牺牲的10万红军，他们当时才十几岁，一、二十岁，他们有什么待遇？他们有的连尸首都没有了。你不仅活了下来，生活过得好，现在是儿孙满堂，退休工资拿着，钱足够用了，还需要讲到待遇问题吗？你当初参加革命工作，奋斗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人民解放，为了老百姓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吗？一个老共产党员，到老了就讲起待遇来了，什么离休不离休的，要那虚名有多大意思？你一辈子只要为党为人民工作了，就行了！” “其实我心里很满意，只是嘴上说说。” “说说也不对！” “好，好，我以后不说了。” 说实话，我怕人罗嗦，我的部下向我汇报工作，能5分钟说完的，要是讲到10分钟以上，我就烦，嫌其罗嗦。可我回到家，却不得不洗耳恭听老爸老妈反复重复的长篇大论。有时我听烦了，就朝他们嚷几句。事后又后悔，心里想: 老妈老爸把我从鞋底子那么小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地养大，他们没烦过；我现在都快退休了，他们还天天在心里惦记着我，这大半个世纪的付出他们没烦过。作为儿子，我有理由、有资格烦吗？父母老了，爱讲话，爱罗嗦，那是人的天性，也是人生的规律。前几天，在南方一家集团公司里当部门经理的儿子回来休假，我给儿子“上课”时，儿子不也说我“我说老爸，你只要点到，我就明白了，一句话不要老是讲，反复讲行不行！”吗？再说，老年人向亲人向朋友倾诉心中的疙瘩和想说的话，从医学和心理学的角度上讲，是排解心理压力、痛苦和矛盾的有效途径，是很有益于健康的。有些装在心里的事，只要说出来，心里就轻松了，舒服了。有时我实在不想听老妈的“陈谷子烂芝麻”之类的“老生常谈”时，我也会把话题岔开。比如:“我们下放在老家那些年，老妈你教乡亲们文化，帮他们把老虎灶改造成城市里的狗尾巴灶，教他们用酱油味精，给他们治病(下放农村前，母亲是医生)，还把病人接到我们家住着养病，管住还管吃，老家的人一提到你，都说你好。”一听我这话，老妈顿时眉飞色舞般地来了精神，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啥病都忘掉了，说:“那可不是，我给百把个妇女接生，小孩的老子娘不识字的，我还得给小毛孩起名字。俺们大队有好多小孩的名字都是我起的。”我赶忙附和道:“那是，那是。” 
儿女能常陪父母聊天叙家常，是父母们最高兴的事，也是我们当儿女的应尽的孝道。也因此，作为儿女，应多回家，多陪父母聊天叙家常。人老了，既是儿女们的父母，也像儿女们自己的孩子，他们的智商和情商早不如他们风华正茂的年代了，他们大多成了头脑简单、容易受骗的“孩子”。再说，我们也会老，也会蜕化，也一定会罗嗦，我们也应教会我们的儿女，如何把年迈的父母像对待自己幼小的孩子那样去疼爱、去赡养。 （2016年10月5日夜，写于金寨县人民医院陪护父亲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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