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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关村 ·1987 对于中关村来说，1987年是科技活力大爆发的一年。包括我们前几期的“主人公” ——在这一年都有着不俗的表现：北京大学的激光照排系统在这一年被《经济日报》采用，正式打响了中国印刷出版业技术革命的第一枪；中文操作系统CCDOS此时正独步天下；联想式汉卡突破了质量瓶颈，成为当时最好的汉字显示卡；“五笔字型”的专利使用权被日本DEC公司购买，中国专利技术第一次挣到了洋钱 …… 除此之外，中科院物理所的赵忠贤教授与同事们一起独立发现了液氮温区超导体，引来全世界的瞩目。国家于上一年11月18日公布了863计划，这项百年大计的提出者们（王大珩、陈芳允、王淦昌、杨嘉墀）成为了87年的风云人物 …… 无论是院所和高校之内、还是电子一条街之上，这种热火朝天已经势不可挡；无论是年轻活跃的科技实业家、还是鹤发赤心老一辈科学家，此间已无人甘于寂寞；无论是诞生于中关村的、还是汇集到中关村的科技产品，都开始走向中关村舞台的中央。然而，种种令人炫目的欣欣向荣，都难以掩盖一项拳头产品的锋芒——四通公司出品的“MS系列中文打字机”。这种介乎打字机、打印机和计算机之间的时代产物，以其“物美价廉”的优势行销全国，创造了巨大的经济财富。更重要的是，它结束了中国落后于西方数十年的公文处理方式，成为我国办公自动化的滥觞。 80年代中关村大街街景 初 识 四通打字机的发明人叫王缉志，他的父亲是北京大学教授、语言学大师王力先生。虽家学深厚，王缉志却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1957年，王缉志考入北京大学数学力学系，当时他只有16岁，是班里最小的学生。经历了北大数学系漫长的六年学制的严格训练，1963年，王缉志毕业后被分配到了中科院心理研究所。“文革”的来临，打乱了科学院的科研工作。心理学被斥为“伪科学”，王缉志跟随整个心理研究所的老老少少，一起被下放到了湖北的五七干校。直到1971年2月，王缉志才回到北京，被分配到位于丰台区北大地的冶金仪表厂当工人。1973年，他被调到冶金部刚刚成立的自动化研究所去搞计算机。 从这时起，王缉志深厚的数学功底开始和新兴的计算机技术碰撞交融。在研究所里，不但能学到很多计算机知识，还有真实的应用项目加以实践。1976年到1979年，王缉志加入了全国重点项目“武钢一米七热轧工程计算机控制”研发工作组，这三年是他计算机知识和技术提高最快的三年，尤其是对大型工厂的实时控制操作系统有了很深刻的了解和认识。后来他在上海宝钢二期工程的筹备阶段，又同各国的电脑专家进行了长达一年的技术引进谈判，使他在大型工业过程控制系统设计方面学到了很多东西。1979年，王缉志成为了计算机应用研究室中一个小组的负责人。冶金部自动化所为了让他能在不久的将来参与宝钢的计算机控制系统设计，于1979年底派他到日本学习计算机软硬件技术。 但是，又一次变故，改变了王缉志“可见”的未来。1980年，中央为了加快恢复全国经济，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在农村，以小岗村为先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广大大加快了中国农村经济的复苏。此后的数年之内，农业丰收的捷报一年比一年显得稀松平常。为了集中有限的财力促进经济发展，国家果断下马了一大批重复的大型科研项目和尚未实行的技术引进项目。宝钢的二期工程被推迟。王缉志从日本撤回了上海，不久又撤回了北京。下一步做什么，领导还没有安排。王缉志忽然之间失去了目标，却有了足够的自由。 当时，他所在的小组考虑购买一台微型计算机。在IBM的PC问世以前，各种海外品牌的微型机各有千秋，处于群雄争霸的局势。经过多方寻访和比较，王缉志决定自己“攒”一台机器。他选择了澳籍华人邝振琨研发的 DATAMAX8000主机、美国TeleVideo的终端（即显示器）、以及日本伊藤忠公司的打印机，这套“多国部队”组成的微机系统，性价比非常高。DATAMAX8000虽然只是采用Z80 CPU的8位机，但是搭载了文字处理软件 WordStar、试算表软件Calculstar和数据库软件dBaseII等等当时功能强大的软件，这一切，为他打开了新的计算机应用之门。 英文字处理软件 WordStar 小 试 验 他很快熟悉了这三款软件的使用，特别是对WordStar有着浓厚的兴趣。此前，他从来没见过可以这样运用自如的字处理软件。不过，自攒的机器，也给使用上带来了些许麻烦，没有相关的驱动软件，王缉志只能自己动手做。他开始认真阅读打印机的说明书，这时，他突然发现，这台打印机的打印头是由八根针组成的，用软件指令可以控制它每一根针的动作。当时国内用的一般打印机都是字符打印机，只能打abcd这样的英文字母，而这一台是图形打印机，可以打由点阵组成的图形。他灵机一动，连夜编了一小段程序，在打印纸上打出了“冶金部自动化所”七个汉字。这一夜，王缉志兴奋得彻夜未眠。他想了很多很多，这个小小试验的成功，让他看到了电脑处理汉字不再是遥远的事了。 一个发明家的执着被激活了，王缉志无法驻足于仅仅解决一个基本原理。他迅速联想到了，要让这套微机系统处理汉字，还要解决一系列实际问题。 首先，要有汉字字库才能使打印机真正能打印汉字。没有现成的汉字字库怎么办？王缉志决定，自己动手做。他从家里拿来了一副围棋，把塑料棋盘布往桌上一铺，全小组的人都动员起来，一个人用棋子摆放汉字点阵，另一个人把这个字型用16进制数来编码，再有一个人把数据录入到电脑里。连续工作了一个多月，终于做成了一套包括国标一级汉字的16x16点阵字库。 有了汉字字库还不够，如何把汉字文章输入电脑呢？需要有汉字输入法。因为国标一级汉字是按汉语拼音的顺序排放的，从工作量来考虑，研制拼音输入法是最容易实现的。不久，一个简单但实用的拼音输入法也大功告成了。 但是，接下来一个问题就有点无解了。他手上的显示器，是一台英文字符终端，只能显示80x24个英文字符，无法以点阵形式显示汉字图形。拼音输入法需要从众多同音字中进行选择，如果屏幕都不能显示汉字，那一切都将是空谈。当时，像他所需要的这种能处理汉字的图形显示器，只有专门从事汉字信息化的科研院所里才有，绝非唾手可得之物。而王缉志是出于个人兴趣进行研发，即没有政府支持，也没有所里立项，几乎是单枪匹马地攻克着一项项技术难题。 现实条件的限制并没有阻挡住王缉志机敏的才思，他想出了一个非常奇特的方式，居然在英文终端上实现了汉字显示。他发现，在电脑屏幕上的所有英文字符中，字母“M”最接近一个方形的“点”，他就用了16x16个“M”来组成一个汉字，这样一来，虽然一屏只能显示四个大大的汉字，但是一套完整的汉字输入输出系统已经初步形成了。 王缉志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发明投入了应用试验。先是用dBaseII数据库软件帮助所里的财务科打印出了一份工整的中文财务报表，这让财务科乃至科研处的同事们都赞叹不已。第二次是在1983年劳动人民文化宫举办的北京市首届换房大会上，西城区换房站采用了王缉志用dBaseII制作的电脑查询系统，效率之高，不但令在场的群众大为惊奇，还引来了北京日报和计算机世界报等媒体的报道。1983年10月，第二届中文信息处理国际研讨会在武汉召开，大会录用了王缉志关于汉字处理系统的论文，王缉志因此获得了一次与全国专家分享交流的机会。 TELEVIDEO 英文字符终端 合 作 点滴小小的成绩，让王缉志不能满足于屏幕上那四个大大的汉字了。如果能在好用的字处理软件WordStar上处理汉字，那该有多好！他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先要解决汉字显示的问题，然后要解决用WordStar处理中文的问题”。 王缉志开始寻求合作，他首先找到了中科院计算所的贾丕长和刘岁杪（音如“秒”），这两位都是倪光南所在的汉字信息处理课题组的成员，是汉字显示方面的专家。这一段时间，王缉志刚好搬到了双榆树，近水楼台可以天天泡在计算所的实验室里向他们学习。三人合作非常愉快，工作效率也很高。 随着眼界日益开阔，王缉志意识到，在DATAMAX上的汉字系统做的再完善，全中国也只有200个用户，应该找一种更具有普适性的机种做开发。恰在此时，IBM·PC进入中国，被业界的有识之士普遍认为是微型机的未来，这刚好符合王缉志的研发需要。于是他开始寻找外国公司进行合作，因为这样可以快速地获得国外的最新资料和信息，这对于在一个新机种上的开发至关重要。 他找过伊藤忠公司，因为自己用的就是伊藤忠的打印机，所以这应该是个不错的合作机会。然而洽谈多次，都没有结果。王缉志打印的中文样张倒成了伊藤忠公司搞推销用的宣传利器。王缉志只能另寻他处，凡是来中国做电脑展览的外国厂商，他一个都不放过，挨家挨户去谈，然而坚持不懈的奔波，换来的却是一无所获。 这大概是因为，当时中国刚刚开放，所有外商进入中国的第一要务是占领市场、攫取利益。王缉志作为一个个人开发者，即不代表市场、也不代表国企大用户。外商自然对他的提议毫无兴趣。不过，在改革中悄然改变的中关村，让王缉志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1983年初，中央连续三道“给予肯定”的批复，让陈春先教授创办的第一家民办科技机构“先进技术服务部”（全称“北京等离子体学会先进技术服务部”），不但死而复生，还在海淀区委区政府的帮助下，升级成了“华夏硅谷研究所”。京海公司和科海公司也已经成立，一南一北，屹立于白颐路上（即今天的中关村大街），有如在向世界宣告着中国民营科技企业的诞生地。尽管科技工作者走出大所深墙、“下海”办企业还是社会上饱受争议的事，但是在海淀区一班敢作敢为的地方官员支持下，人们很快就会看到，这些走出象牙塔的书生能为社会做出何等的贡献。 王缉志也蠢蠢欲动了，他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加入一家公司，甚至是出来创办一家公司，来实现夙愿呢？他向冶金部自动化所的所长提出了自己的“非分之想”：希望在自动化所之下成立一个公司，做体制改革的试点。所长非常支持，当即提出所里可以出资金，让王缉志先拿一个方案出来。方案被交到所党委之后，很快就有了回复——方案被否决了，至于为什么，所长没有再多说一句。 王缉志第一次尝到了坚持梦想的痛苦与孤独，这可比他在计算机上遇到的那些难题难多了。他不想放弃，所里不同意，就去外面找机会。他找过当时刚刚成立的中信公司，为了一探民办科技企业的究竟还到过京海公司。就在王缉志为梦想苦苦寻找机会的时候，机会找到了他。 80年代初 位于中关村大街北段的科海公司 巧 遇 1984年夏天，王府井新华书店门口，王缉志巧遇了自己在五七干校时候的老朋友——王安时。两人互相了解了近况，王安时当即建议王缉志：“我们正在筹建一个公司，叫四通公司，机制比较灵活，不妨过来试试。” 有时候，成就“巧遇”的并不是命运，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惺惺相惜。王安时素来欣赏王缉志的才华，在他的介绍下，四通公司的创业者们，也和初次见面的王缉志谈得非常融洽。这些创业者分别来自不同的科研单位或大学，能聚在一起的最主要原因，恐怕是因为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清华大学毕业的。这些人心怀抱负，想要为国家做一番事业。和王缉志一样，他们也曾经苦于在原有的科研体制内没有发挥的途径，于是决定出走创业。在当时，“公司”是不能随便注册的，不仅要解决启动资金、办公地点，还必须要有挂靠单位、明确的组织关系。对于一群“散兵游勇”似的科技工作者来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他们遇到了一位不一样的区委书记 —— 贾春旺。 在得知科技人员们的诉求之后，贾春旺把他们介绍给了海淀区经济实力最强的四季青乡，牵线搭桥促成了双方的合作。一举解决了创业初期面临的一系列问题。从1983年到1984年，贾春旺在海淀区委书记任上只做了两年，却帮助过几乎所有这期间中关村诞生的科技企业，四通公司只是其中之一。当时的贾春旺一定想不到，他一手创造的这家公司，会在三年之内以年销售额300%的速度成长为中关村的一面旗帜。而王缉志，将在其中扮演关键的角色。 四通打字机发明人 王缉志 想了解更多关于 四通打字机的故事 请继续关注下篇内容哦~ 撰文 | 张庆生 张霁苏 主播｜张霁苏 编辑 | 刘震 审核 | 张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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