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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特刊】卫云|六合小学记事(安徽)

 百姓文学社 2020-08-18

《百姓文学》秋季刊目录

《百姓文学》杂志社第二届年度选刊征文涵

文学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六合小学读书,从启蒙到小学毕业,共五年时间,母校从此印在心底。学校就在我家屋后,又多了一分乡土情。关于它的记忆,太多太多。

 (一) 卖零食的

小学大门外偶尔来卖零食的,例如冬天时有人挑来两捆甘蔗,甘蔗竖在那里,一毛钱一根;也有人将甘蔗剁成一节一节装在篮子里卖,二分钱一节。那季节操场上和村头巷尾到处有白色的甘蔗渣。

卖麦芽糖的将担子停在大门外,递过去五分钱,他就将两个金属块放在一大块乳白色的麦芽糖上慢慢敲碎出一小块,递给你。卖麦芽糖的是我同学徐的父亲,全村就她一家熬糖卖。她父亲驼背,人瘦,她母亲是跛子,也瘦,然而同学徐长得好看。同学徐没毕业就辍学了,她的家已没有经济支持她念书。

卖瓜子的较常见,一位中年妇女,放一个竹篮在地上,里面是葵花籽,她坐在自带的小凳上边纳鞋底边等顾客。寒冬腊月天坐在那里,新春开学时还能见到她坐在那里。

有一天看见一个邻村的姐姐也拎一个篮子卖瓜子,我认识她,她的父亲得病逝去不久,她母亲只得带三个孩子生活。因为她我才知道瓜子是这样卖法的:二分钱一小酒盅,三分钱一大酒盅。酒盅是白色陶瓷的,很小。我很讶异怎么能想到用酒盅做量器,就记住了。她十五六岁,长相甜美,始终是微微含笑。下课了,她的周围都是小学生,上课铃一响,同学们又端坐在教室里。我透过窗户,见她远远地一个人坐在大门外,安安静静地等下课,似乎微微含笑。

现在回想起来,到学校卖零食的,都是冬季,这是农闲时候。他们从不招揽生意,多余的笑容都没有,怕打扰了你似的。那时的人真是淳朴啊,那时的人还很坚强,生活那么穷那么苦,但没有诉苦声抱怨音。失去父亲的卖瓜子姐姐一定心里苦,但是过多的诉说除了将忧伤传染,还能怎样?我从心底尊重这些懂得自重的人。不要说什么人心不古,无论何时何地淳朴善良坚韧都是人心所向。

(二)小升初考试

刚升五年级,我们班多了十几个新同学,他们是没考上初中留级的。

我对新加入的同学不免要多看几眼。有个男生常常在上课铃打响时才赶到教室,老师不在时风一样坐到位子上,如果老师站在讲台上,他就将右手举起行个军礼,喊一声“报告”,声音洪亮到教室每个角落,是一种习惯的大嗓门。他的裤管卷到膝盖,脚上的泥巴还没来得及洗干净,我们就知道他中午回家插秧了,刚从水田里走上来,赤脚走二三里路来上学。

另外一个男生住在六合街道,念了几个五年级我不清楚,却记得他姐夫说的一句话:我叫他今年要加劲,要不我丫头就要赶上他了,舅舅和外甥女在一个班,呵呵。这位男生在姊妹七个中最小也是最宠的,除了念书从来不要做任何事。有次填学生档案,见他在父亲身份那一栏写上“干部”,我吃了一惊。在我心目中干部就是红军老干部或者做大官的,他的父亲在我们街道的信用社上班。若干年后他非常有钱,商品粮户口的他当兵退伍回来就能分配到银行上班。我串门时听别人说道他,没插一句话,心里却海浪翻滚。

我去五里外的初中参加小升初考试那天早晨,我父亲对别人说:我丫头应该能考上初中。我听了心里就很高兴,原来我在父亲的眼里还不差。出发时父亲给我二块钱买午饭,那个中午我花一毛五分钱买个大麻饼就解决了午餐。

当我讲小升初考试限定了许多人上初中,我女儿表示不解,问那么小的孩子不念书做什么;当我讲我九岁那年第一次踏进校园,当时我们村孩子都是这样,我女儿睁大双眼;当我对她讲你初中毕业的年纪我才小学毕业,她哈哈大笑;我又讲到我那年中考要预选,她无心听了。我们的代沟不仅是时间造成,更多是国家政策。

(三)校名

六合小学名字来历简单,是六合这个地方的小学,自然叫六合小学。

一个家族的姓氏一旦确定,将世代沿用并为此自豪;一个人学名已定,将不轻易改动,那是对最初赐名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当年我爷爷拖家带口逃难至此,无处可住,幸好街北头的小学有一方草棚愿意接纳赤贫的一家。新中国成立后政府名此地为六合,即天地四方合欢同庆之意,并为小学挂牌为六合小学。我爷爷把他的儿子们送进小学,我父亲又把我们送进此校。六合村千户人家,念书的孩子都在这里启蒙。六十多年,吉祥的名字响在当地,也随长大飞远的孩子们响在祖国的大江南北。

为此校做出贡献的人不计其数,尤其老师们。七十年代有上海下放来的何老师,他和他的妻子将毕生精力都奉献于此。八十年代我念小学,更能清楚老师们的辛苦。当时都是民办教师,他们兢兢业业教学,拿的是微薄的薪水,只为一个信念:不辜负六合村的孩子,不愧对六合小学的威名。我记得教我的黄万胜老师,我们对他又怕又爱,其实他对自己更严格,课后不是备课就是改作业。像他一样的前辈很多,默默奉献,却从未想到要什么名和利。

六合小学从风雨中走来,在改革的春风中一路扶摇直上,二十一世纪初我离开家乡,她红砖蓝瓦的形象让我放心。

2015年回家乡,见学校的大门上挂着“明德小学”,怎么回事?一问才知按照某个捐款人条件改成现在的名字。我看着陌生的校名越来越别扭,却说不出别扭在哪里。

邵逸夫教学楼遍布大陆,却没听说哪所学校改名叫邵逸夫学校。可以接受善意的帮助,可以纪念善良的人,却不能忘了自己的存在,连自己的姓都不要了,连自己祖宗都忘了,拿什么教育人?吕布最忌讳人喊他“三姓家奴”。某些人糊涂透顶!

有故乡才有我,我的余生至力为家乡抒写,多念了几天书的我必须呐喊!就是下地狱也无怨无悔。

六合小学,我永远只承认这名字,我要唤醒家乡人的历史感,价值观,使命感。我们,不仅仅只看见钱,我们要精神同物质一样富裕!

作者简介

   卫云,安徽省肥西县六合村人,现居太湖县。酷爱文字四十年,愿余生能用笔抒写家乡人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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