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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记忆 ‖ 刘金平《三姑百日祭》

 甘宁界 2020-08-19


亲情记忆 ‖ 刘金平《三姑百日祭》

 三姑百日祭

刘金平

明天就是三姑的百天祭日了,忙完朋友的雕刻专访拍摄,就匆匆骑行六十里山路往家赶,冬天的寒风直往领口里灌,也许这注定是一个不温暖的冬天。路过集市在一家纸火铺前驻足,远去的亲人啊!我将为你购买一个祭奠,亦或是一个生者的心理安慰。您的母亲我可敬的奶奶每一年祭日我们都一起操持着,我怎么也想不到奶奶去世还不到九年,您就又丢给我一个失去至亲的痛和永远的怀念。而当我得知您的祭日在不确定中已经举行时,我是愤怒的,难道连我在您的坟头默立的机会也不给吗?,所有的人难道都不知道一个准确的日子吗?父亲说他忘了,我更恨自己的那份无知。

姑姑们在我的生命里,是占据了很大的情感主页的,更是难以言说的温暖。只是她们已经在岁月中逐渐老去,自从三姑去世到今天,我从心理上依然无法接受她离开亲人的事实。

那么善良,那么乐观,家永远收拾的一尘不染,曾有人调侃说您的院子光亮的可以谅凉粉,您又怎么舍得煨热的那一方土炕?那么多牵挂你的人,你就这么忍心抛下一切离去吗?就像当初最疼爱我的奶奶撒手人寰。可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说天不佑良善。

往年奶奶祭日的时候姑都拖着病体往娘的坟头上奔,只为那几滴泪水的祭奠能打湿一撮黄土,对着黄土下的娘哭诉一段难以言说的苦衷。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娘睡着的那片山洼洼,枯草还爬在娘的坟头抽噎!您最后一次回娘家是我和父亲极力邀请的,父亲给您洗了头。离开娘家的时候,阻隔了您一生的那条滥泥河湾马上面临着通车,而姑在回到家仅仅四天之后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有人说要不是这次回娘家的颠簸也许您还能支撑更多的时日。这话没有错,邀您回娘家也没有错,那么究竟错的是什么呢?

姑的性格是很活泼的,在生活中有几份女顽童游戏人间的趣味,在大是大非面前也是很深明大义的。记得有一次给奶奶烧完纸,我的姑姑们去看望她们病榻上的四哥。也许是看到病榻上躺下的无奈和病痛,出来之后就在那个门前的土坡坡上,三姑突然来了一句:“我怕是给娘烧不完这九年纸”。一句话招来小姑的好一顿埋怨,而姑只是报以苦笑了之。没想到戏谑性的一句话却是亲人们如今要面对的活生生的现实,疼到了着骨子里。也许在那个时刻您是参透了生死的……

每一次行程您说都说晕车,所以只能坐奔奔车(三轮敞篷农用车),而横在您和娘家之间的那条滥泥河湾是一个艰难的跋涉,表哥的车就在对面岸上等着。每一次目送着您渐行渐远的身影,泪水很不争气的装点了一个模糊的行程。面对亲情,面对我最亲近的姑姑,我的情感世界瞬间就崩塌的支离破碎。您不愿意车绕一个大圈子来门口接你,说那样太颠簸。姑一次次的跋涉我当时很不理解,直到今年夏天您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病体,去定西医院的路上,我看到您是很坚强的,没有过一次呕吐。我才恍然,那一次次的跋涉,是姑在跟命运的进行的抗争,与病魔几十年如一日的摧惨相比,这舟车劳顿又算什么呢!迈着虚弱的步伐,就那么走着,看着,这个滥泥河啊!曾经是娘的麦场,娘在这里种了一辈子自己,还有你那已然远去的少女时代。

在医院的各种检查是极其痛苦的,姑的坚强出乎我的意料。一次又一次的胃镜我都快崩溃了,而您除了一张腊黄的脸,给我的始终是坚强的微笑。后来我自己因病去医院就算没有亲人我陪伴,面对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时,也能坦然面对。而看到闻讯匆匆赶来的三哥时,顿觉这是他乡最美的一缕春风。而扶着您就像抓着一根枯草,不敢用力又不知道该怎么用力,您是那样的单薄和脆弱……

住院部和检查的门诊楼相距很远,每到检查完出来,不太难受的时候您总是笑着对我说不想回病房,要晒晒太阳。我和姑父就陪着您,默默的听着您回忆那些过往,穷日子、农业社、单干以后能填饱肚子了,最近村里谁又不幸去世……好多您的青春和岁月,还有如今聪明活泼的外孙女,您笑着说现在的娃娃咋就这么聪明呢,是社会好了吧?就那样笑着、说着……而我看到了姑父眼角噙满的泪水很浑浊。

您隐忍了十几年的病,直到前年忍受不了巨大的病痛折磨才去银川做检查,结果是子宫癌。经历艰难的手术,手术做完时医生告知我们很成功。亲朋好友都满心欢喜的为您祈福,以为姑渡过了一个生命的劫数,从此便是春暖花开了。没想到仅隔一年又经历一次手术,而这次手术出院不到两个月。您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生命就终结在六十二岁。

我记事起在姑姑里面三姑最柔弱的,也最艰辛,所以每年满怀牵挂都跑去看姑,您那一碗清清的桨水我总是喝不够,那一碗摊馍馍有奶奶的味道,您务弄的那一方菜园子更有奶奶当初布置的轮廓……我总是抱怨您舍不得吃我认为的好吃的,您总也是一个温暖的微笑什么都不说,继续啃您的那一个烤洋芋。

在医院的时候我恨不得把所有的好吃的都搬来你面前,可您只能喝两口清汤了。就在我有事要离开医院时,姑被医生“冷酷”下了胃管,连续三天不能移除,要抽掉胃里不能消化的食物残渣,以便做下一次胃镜。我至于今都不能想象,从鼻孔插一根管子直达胃部,不敢想象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煎熬。我不忍心告诉您我要离开,您就那么看着我,很无助的眼神,您告诉我想回家不想在医院了,我的眼泪哗的就下来了。该怎么去面对这揪心的痛?其实我一直不愿意提笔,更不愿意面对您所经历的痛苦。整整一个礼拜还没检查出眉目,而我还是离开了医院,带着一个深深的愧疚……

记得曾经小姑坐月子,奶奶年龄大了去不了。那几十里山路您是一趟又一趟,是姐姐又像母亲。您跟我说过那时候上山下山几十里的山路您一溜烟就到了。可是您把自己的人生走的太急,让我们猝不及防。您的手机号码至今还躺在我的手机里,那个拨号键再也无力去按下,如果您能在另一个时空给我留言,如果……

您去世的那个下午我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在告知我您去世的消息时很平静,当我听到时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失去了一切关于喜怒哀乐。我不知道您最后遗言是什么,也许根本就来不及说。姑病重的最后几天也没有任何人通知远在千里之外的我。第二天凌晨五点是您下葬的时辰,十二个小时从银川赶到会宁来的及,可是我打心底里排斥着生离死别。所以您的最后一程我选择了不去面对,像个逃兵一样躲在角落里,烟燃烧了一根又一根,直到心里起了一团火。

而您奔走在亲情之间的那几座大山和沟壑,有一条凝固了亲情的小径,是姑用几十年走出来的。这条路的方向我将永远铭记,您用善良书写自己跌宕的一生,刻画下的那些亲情不会淡去。

今夜提笔,不敢书写您的一生,只愿用笔尖给您一个祈愿。愿来世、愿天堂没有那无尽无休的折磨和煎熬。

写于2017年12月17深夜,改于18日!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刘金平,宁夏西吉县人,西吉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葫芦河》等杂志及多家微信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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