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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经济学的误解之一，就是认为经济学是金钱至上的学问，一切以利益最大化衡量。这种误解导致人们认为经济学教人们一切向钱看，不注重社会的道德风气和善良风俗，因此，是市场经济导致了世风日下、道德滑坡。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 经济学当然离不开盈亏计算。盈亏计算的功能是引导资源流向最能满足消费者需求的领域，没有利润和亏损指标，人们就无从得知生产中耗费的资源是否得到了经济的利用。利润，就是消费者在告诉企业家，他做的是对的，改善了消费者的处境，资源得到了有效利用，要素的价值得到了提升；亏损，说明资源被不当地使用，消费者对他的惩罚就是让他改变策略、或者退出竞争，让更能满足消费者欲求的企业家接手。 注意，资源的有效利用并不是静态的产出最大化，而要从机会成本的角度去理解。一块土地，可以研究怎么种植小麦能达到产出最大化，但是它在种植小麦的时候，就不能盖楼房了。而在某一时期，盖楼房能满足人们更迫切的需求，获取更大的产出。那么如果它用来种小麦，其机会成本就是盖楼房的产出，这显然是一种资源的浪费。“不计成本”、“不惜一切代价”地将资源配置到某一领域中，必然会减损每个人的福利。因为资源的稀缺性是所有经济活动必须面对的首要事实。 所有经济活动都要进行盈亏计算，似乎是“一切向钱看”，但其实却是最道德的方式。这是因为市场经济是为大众利益而不是特权阶层服务的经济体制，一个人要想发财致富，必须首先满足他人的需求，为他人创造价值。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必然想方设法服务于他人，提供物美价廉的商品和服务，才能赢得利润，因此形成了诚实守信、注重合作、温和有礼的优秀品格。因此我们说，市场培育美德。 同时，市场经济中的生产，是由消费者“指挥”的，生产的目的是为了满足消费者的需求，不能满足消费者需求的企业，消费者分分钟就会将其淘汰出局。这就是“经济民主”。一个时刻以消费者需求为导向的经济，是最具人文精神、最尊重人的权利的体制。 盈亏计算固然至关重要，但是它却并不决定市场经济中人们的行动，而仅仅起引导作用。经济学绝对不会说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应致力于货币利益的最大化，恰恰相反，真实世界的经济学旗帜鲜明地否定“经济人”“理性人”假说，它只告诉我们人的行动规律，从不否认人性和人有高尚的道德追求。经济学中有“不可交换财货”的概念，这个概念已经清晰地揭示出：有些东西人们是不愿意去交换的，有些钱是不能赚的。 在一个受到污染的市场中，有大量利益勾兑和违背自然法的状况存在。一个道德高尚的人认为这违背自己的诚信品格，他只愿服从于内心良善的自然法；有道德定力的人甚至在人定法允许他这么做的时候也不这么做。这就是不可交换财货。原因无它，就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道德良知不可以用金钱和利益赎买。经济学告诉我们，他之所以做出这种正确而又艰难的选择和取舍，就是因为在他的内心，道德的价值排序高于利益。 一个人在家乡工作，外地有一份更高薪酬的工作在召唤他，他可能会选择不去。因为在他看来，和家人在一起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外地那份工作多出的金钱。这份“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的珍贵情感，在他看来就是不可交换财货。 一个人做生意，一方面消费者会像摄像头一样监控着他，激烈的竞争使他不敢做有违消费者利益的事。但另一方面，他拒绝与那些坑蒙拐骗、欺诈隐瞒的商家合作，尽管这样做会为他带来更为丰厚的利润回报，而且有可能不会被消费者发现。同样是因为，他的道德良知是不可交换财货，不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一个人将自己的后院开辟出了一个篮球场，召唤周围的孩子们都来玩，不取分文，甚至还搭上提供饮用水、更换篮网、维护和清扫球场等成本，然而他却很乐意。在人们看来，他实际上在“赔本”做着高尚的公益活动。但经济学并不这么认为。经济学会告诉我们，他可能是因为热爱篮球，或者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事实上他在进行一项“消费”，但是这种消费仍然给他带来了欢乐、心情愉悦、身心健康这样的“心理盈余”。 一个人面对乞讨者，会拿出自己辛苦赚来的钱救济他，这是一种高尚的慈善行为。经济学当然从不反对他这样做。经济学只会就此作出解释：他的救济行动，付出了金钱，但是并不“赔本”，因为这使他的同情心和悲悯情怀得到了展现，减少了自己内心的不安，收获了一种道德上的满足，因此他同样有“心理盈余”。 我们不用揣摩这些人到底是出于道德召唤还是利益动机做出上述选择，因为经济学必须在目的面前止步，它研究的是手段。但是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就是符合道德的行为。事实上，也没有必要进行这样泾渭分明的区分，因为道德和利益本来就是统一的。那种让利益和道德相背离的学说与政策举措，是对人性的戕害。 由此可见，经济学上的利润，并不单指货币利润，而是指“心理利润”，因为利润是主观的。人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为了从一个不满意的状态转向更为满意的状态。这种更为满意的状态，并不单以金钱衡量。 最后，经济学建基于财产权之上，每个人都有自我所有权，理应不受阻遏地支配自己的财产，且以不侵犯他人财产权为界限。从这个最根本的观点出发，经济学当然是最有道德的学说。因为侵犯他人财产权，不配谈道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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