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时间并没有等到两年,在那件事发生前,确切地说,平静的生活只持续了八个月。但是,八个月,已经足够了。 转隙,是腊月,梅花开,雪花飞。 在二哥身上,小颜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某天晚上,二哥把小颜叫到荷花池旁,那时池水已经冻结,依稀有些褶痕。 “小颜,最近你总是喜欢自称念如,难道你要一辈子叫念如,不叫小颜了么?” “那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花容月貌,顾颜这个名字太……,”说着小颜低下头,“念如感觉读起来嘴唇微动,很有感觉的。”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微之看着害羞的小颜,说起了这个故事: 那年,如晦和微之同窗学习,如晦的家境不是很好,出来念书已经很不容易,但是他们非常刻苦。微之生性聪明,不用很努力就能记住,虽然悟性不是很高;如晦是那种要反复抄写,努力才能记住的人。但是悟性却很高。他们都喜欢苏轼,喜欢苏辙,当然,那时候出来当官像他们一样为国效力,都是这两个朋友最大的愿望。出生的晚些,没能赶上和苏轼一个年代,也是高山仰止,虽不能及,心向往之。所以关于苏轼和那个和尚的故事,小妹这个人物的传说,以及少游这个故事大家经常喜欢拿来作乐,很是逍遥。 说到这,微之看了看小颜似懂非懂的脸,又继续了: 那时候,微之还没有遇到现在一直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如晦却认识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不是深家大院的小姐,自然也很普通。某次元宵,她在买胭脂,外面灯火通明。照得这个女孩脸上斐然,微微一笑。 哥哥这时候又顿了一下,看了一下小颜:“当然,我也有些心动,但是当我遇到她的时候,感觉又是不一样的。具体来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那时你在玩泥巴,我看着你满脑袋都是她,但是仔细辨认,虽然你是亲她是疏,你竟然也还是不及她。” 如晦虽然心下悸动,但是终究没有找到理由向前搭讪。事情搁置了一段日子。后来,某一天,如晦经过有一家在逼婚,就见义勇为的去阻止。正好是那个女孩子家。她父亲为了攀结一家富豪,强行让女孩出嫁。但是女孩觉得那一家太粗暴,所以拒绝了。但是并没有完全拒绝,她也不敢,只是在起争执的时候正好让如晦看到。 那年的科举因为这件事被耽误了,当然,如晦也得罪了那家富人。女孩并不是很漂亮,所以看到真相的富豪并没有勉强她。反而是,这边一闹,女孩一时也嫁不出去,如晦家穷,也没人要嫁。加之为了给如晦冲冲喜气,他们两个就顺理成章的结婚了。 虽说是有一面之缘,但是女孩子不记得了。而风流才俊的如晦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功成名就的时候可以喜欢很多女孩子。 “可是话虽如此,我们男的也可以三妻四妾,可是,那个女孩并没有嫌弃如晦,虽然书画之类她不是很通,但是我和她见过一面,便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以后如晦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而且经常有特别精致的衣服。当然不会特别到黄袍加身这个样子。总之,就是这样。”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是要告诉你,诗词这些,你读读就好,像三变的词,过于绮丽,与他的生活有关,东坡的词虽然更像辞赋一类但是很有意义。清照的词介于两者之间,又是一个女孩子自己写的,但是她可以,你或许就不可以。你要懂得,什么胜败,都是家常事,凡是有个‘理’字,凡是在个‘心’字。” 小颜偷偷看了看哥哥严肃的脸,借着月光,真有点“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感觉。 “所以呢?”小颜一脸狡黠的问。 “什么所以啊!就是告诉你,你叫念如,编出那样的诗来,也就是玩玩就可以了,不能喜欢上如晦的!” 小颜终于忍不住了,扑通地笑了:“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要不我喜欢你好了!” 哥哥气得站了起来:“好啊,我是你兄长,没我允许,你不许轻易喜欢上别人,只可以喜欢我。”微之嘴上这么说,却是心下想着,什么时候把她嫁出去好啊。 “那什么时候再给我讲故事呢?”小颜认真地说。 “没有故事了。缘分这个东西很奇妙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当时的天很冷,小颜心下却暖暖的。 重阳节过去以后,父亲母亲显得憔悴了许多,经常私下找哥哥谈话。好像是想去边疆看看。父亲打仗的时候,战争就非常残酷,大哥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只写了“一切安好”四个字,可是父母知道,这个孩子始终都是淘气的,不像二哥心细。越是说好,越是担心。而且,父亲那个老朋友也在战场上,好久没有联系。现在也是个好时机。 二哥应着,什么也没说。最近生意也有些拮据,所以一直在拖着而已。 对了,今年的腊月还有一件要提的事。 上次被大哥带来的那个男孩子要举行成年礼,父母也觉得他孤苦无依,想让他搬过来住。反正大哥的房间也空着。小颜现在是念如,没什么要避讳的。另外既然二哥在教书,就让他一同去也好。 于是,腊月,他就住进来了。不过奇怪的是小颜基本上没有看到过他,小颜去陪读的时候,他早去了,闷闷的在翻书;小颜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饭菜,回屋休息去了。不知道是这个人过于孤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就是很奇怪。从那次背后搓手的见过一次,其他的竟然都不算。 过年,元宵。 如晦他们几个又来了,敬轩没到,杨浩大哥来了。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也有二哥的学生。二哥说,平时女孩子很少出来的。所以元宵节也是相亲的好日子。当然啦,杨浩大哥最是鼓动,到处乱跑。 “你一个要成家的人,怎么还是和孩子一样啊?”如晦嚷道。 “嫂子不管你,你怎么也出来了呢?” “你小子说什么呢,你长兄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么?”旁边一个很秀气的男人插了一句。 “你是?”杨浩仔细打量这个陌生的人,突然哈哈大笑,“嫂子,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别说,比你女孩子的样子好看多了!” 小颜心惊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这个嫂子,她穿了那件如晦上次穿的衣服,打扮的也和小颜一样。不过,她偷偷地看见了,如晦紧紧拉着她的手。哥哥骗人么,分明是如胶似漆,哪里会管得上“我”呢。 “你就是念如?我家那位总是提起你呢。”嫂子没有回杨浩,倒是也注意到念如了。 念如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现在这个情形就是在说,我看得出来你是女的,你还小,别动什么心思。 微之拉过念如,陪了一个笑脸过去,“家弟认生,嫂子莫怪。倒是你们怎么一起出来了呢?” 如晦诡异的一笑:“她啊,想到今年元宵,突然想到哪年元宵看上了某家公子,没有第二面缘分,我呢就白白捡了她这个便宜,她心下不甘,也出来‘寻寻觅觅’。看看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怎么个‘寻花问柳’‘心口不一’。”说着,也盯着念如看。 大家都笑了,这番理论真是有意思,不愧是如晦的老婆。 杨浩却沉默了,他也看了看念如。然后拽过微之,附耳问到:“你家那个叫小颜的妹子怎么上次也没在家里?难道这个人是你未来的女婿不成?”杨浩是看出来什么了,故意这么一问。 微之愣了一下,也决定打暗语。他一笑,说道:“妹子还没有及笄,不过是我身边放不下的人,出嫁这事当然听她的,或者我们商量着。自然不过让什么牛公子马公子钻了空子。”这番话是说给杨浩的,也是说给嫂子大哥的。妹子不是祝英台,也不会让她随便嫁给谁,包括如晦,包括杨浩。 这事就搁置了,明白的人明白不明白的人不明白。大家各自玩各自的。 路过小摊的时候,哥哥看见一块紫色石头,问了价钱,买了过来。 晚上,谁也没再提作诗的事,路过几家猜谜的,都是几年前玩腻的,也就图个乐吧。后来大家就各自回家了。 大哥还是没有回来,晚上回去的时候,小颜的化妆盒里多了一个紫玉。她也没有在意。两个哥哥都很心细,知道妹妹长大了。可是这个东西买的超过了她的年纪。小颜心里明白。大哥二哥都有一个想送,却是送不出去手的人。 如此,就够了。 小颜偷偷写了一个独木桥韵: 翦牡丹 各个分明, 冰轮灯盏, 那处人踏春月。 桂子胡桃, 碎裹青花月。 见说满袖迷团, 知卿心事, 还须今日估月。 联上藏着, 韶华梢头月。 莫辜杯下心月, 最解得, 冷微熏月。 消度了余辉, 平生唯愿知音眸月。 不须念念翘眉月。 案几壶换, 出岫云衣月。 思月, 但愿逐玉影, 相随岁月。 突然又想起来二哥所说诗词不过玩玩而已,嫂子的样子历历在目,遂揉了这张纸,望着窗外的月亮,不觉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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