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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读112】自便诗人自选诗:玄涛(10首)

 李侃likan 2020-08-20

玄涛,本名李波涛,生于甘肃灵台,90后。诗歌主张“事实、当下和现场感”。

《海》

他一直有个愿望

去看一看大海

都没机会去

直到一次

意外车祸

他失忆了

在花园边

父亲指着喷泉说

看,那就是海

《雪》

我盼望你

像儿时盼望的年关

得一桌子好吃的糖果

用日子做减法

现在你突然

抱住大地

像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得逞

一条常走的路口

排队站满

大大小小的脚印

让我满眼泪水横溢

《四五个人》

四五个人走在街道

四五个人朝东走

四五个朝西走

朝西走的四五个人

看了一眼朝东走的

朝东走的四五个人

也回过头看朝西的

十点以后的街道

已经冷清的看不清什么

只有四五个黑影珊珊而过

四五个人的黑影

把整条街道

拉的很长

《空白的自画像》

每年的自我总结

就像画一副自画像

如从一年长短交替的头发上

捋出一丝朽发

一张白纸

足以画出憔悴的容颜

一根银发

足以看到岁月的脸色

第一场雪欣然到来

压灭了我要画的画

模糊了我看到的伤疤

让整个世界和我沉默

我学着树的样子

挺直身杆

继续执笔

让我不痛不痒,若无其事

多少发根就如此刻

在这样的焦急中

熬成松针

她们落地的声音

就是这场白雪

当我认真起来的时候

身后的影子早已被埋没

只有骑在身上的薄衣在抖

《高飞的歌声》

乞讨的流浪汉

光着膀子

一头乱发延伸到脊背

他跪在天桥下不停唱歌

唱车站,唱求佛,唱梦中女孩

唱我的心在等待

他的歌声把一群人拉来

又支走一群人

在这个大红灯笼满街挂的日子

他的歌声

飞的老高

《那条通向车站的早餐巷》

是我一直回家的

习惯性通道

妻虽抱怨

巷子口停放的

垃圾箱

气味如何巨大

我还是一如既往

通过这条巷回家

不仅因为它

距家较近

还因它安静有序

连流浪狗到此觅食

也排着队

《情人节》

一对小学生

在达溪河岸

练习起吻来

《坏消息》

得到一种

关乎自己的

坏消息

夜晚我失眠了

我尽量想着

这些年生命中流过的好事

在梦里

还是梦到了

不好的事

《和一群陌生人等》

抬头看看

没有熟人

或者半熟的人

低头打开手机

不注意

就给一个

熟人

或者半熟的人

打去电话

顺便问他

在干什么

《如果这在过去》

常听到

他们说

如果

这在过去

我会……

他会……

你会……

可现在

阳光依旧照在

达溪河干涸的肚皮上

大家依旧奔在

五味杂陈的路上

————诗歌随笔一篇

我与我诗成长记

如果要追溯我的写诗历程,应该从2010年谈起吧。在这以前,我虽然也偶尔提笔,写几句分行,但我知道,那只是从语文课培养的兴致下,休憩时,一点放松消遣而已。我觉得起初叠加的这些主观色彩都不能算诗,一些华丽的造句罢了。2010年金榜没有题我名,我开始了“一路西行”,凉州成为了我整个人生的转折点,也成为了我学习写诗歌的地方。这一段历程,诗歌陪我走过了生活大半个失落与迷茫。

初入凉州城,它是荒凉的,像一座戈滩一样,收纳了大部分和我一样败走的将士。那时,带着徘徊、懊恼走进这里。认识了几个老乡后,每天下午迎着夕阳,都会在黄羊河畔吼一吼,声音是沙哑的,但吼了出来,心里觉得舒畅多了。一个月里,我对这里由陌生转为熟悉,“三点一线的生活”一下子就失去了新鲜感,一触到底。我突然无缘无故惶恐起来,觉的正在走的这条路还是“乌云满天飞”

好在还剩下一点爱好,闲来无事读读书,偶尔写点东西,掩盖这种惶恐。不止彻底对自己失望透顶。在同学的引荐下,我加入了文学社团,也将图书馆和校园文学社列为我的课外据点。那些暗淡的日子,陪伴我的是北岛的诗,是顾城舒婷的诗。我很喜欢舒婷《始祖鸟》里面的句子“她单纯的沉默/丑陋迟钝孤单/屡遭强敌和饥寒/毁灭于洪荒/传奇于洪荒/他倒下的姿势一片模糊/因之渐渐明亮的/是背景/那一幕混沌的黎明原始的曙光/用王冕似的名字/将他/铐在进化史上,据说这是/永生/没有自传”。我觉得我就那那一只鸟。后来我又读了《海子诗选》以及泰戈尔的《飞鸟集》,在这些诗歌的影响下,我的内心比起先前平静了许多夜晚来临,孤独飘来,我就拾起笔,写些寂寞的诗句。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年多。       

一个下午,我随手翻开一年前写的诗,竟然觉得它是多么空虚,除了词语的孤独感尚在,没剩下多少可记住的东西,我第一次强烈地感到这些文字堆在一起,什么都不是。我突然觉得我对诗歌陌生了。于是上网搜寻了一系列诗歌评论,结果是令我失望的。网上充斥的大量关于诗歌的评论,无非是有两条特别明显的主线,“怎么写”和“写什么”的冗杂阐述,并且模糊到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今天看来,在当时狭小的眼界里,一些号称“著名诗人”、“著名诗歌评论家”打着诗歌的旗帜,忽悠了很多和我一样的诗歌爱好者。他们自称是五四诗歌精神的传承人,现代新诗的开拓者,却给当时发展的现代诗歌,戴了一个紧箍咒,很多人都最终被套在里面。回头看看走过的路,我将自己断断续续读诗写过的诗时间进行了统计,叠加起来,刚好是一年左右(按照随写诗歌),我将这回头一瞥看作是诗歌的学习期,这一段时间,我的生活是朦胧的,我读的诗歌是朦胧的。但我还是欣慰的,我的失落、我的幼稚,懊悔的心情也随着曾经读过的诗,模仿的诗,化作一股青烟,散落在毕业的步伐中,不翼而飞了。我至今虽然不敢说,诗歌可以改变生活,但我以自身的一点经验可以说:“诗歌,多少带走了我生活中那些灰暗。”

2013年毕业后,我的生活像又回到三年前的十字路口一样,陷入深深地迷茫。本打算在外闯荡一番。结果,被家里接二连三的电话催促,回家参加考试。无心插柳柳成荫,我被录取到一个镇子,服务农业。我承让了这种无意选择,前路似乎清晰了很多。这一时期,诗歌对于我,也是如此,由飘渺变得真实起来,我将此阶段归于个人诗歌的毕业期。单位的一个同事,和我一样,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他也喜欢文学,业余写些东西,每天晚上,我们聚到一起,谈谈文学还有生活杂感。工作闲下来的时候,我开始在网上读了大量有影响的诗,它们都是出自于当时最具影响力的诗人之手。比如于坚的成名作《尚义街六号》,韩东的《有关大雁塔》以及李亚伟的《中文系》,他们拒绝了隐喻,将诗歌开始日常化,并共同推动了“第三代”诗歌写作潮流。后来我又陆续读到了杨黎、伊沙、沈浩波的诗歌,以及他们的诗歌理论。我注意到了诗人伊沙主编的《新世纪诗典》,在网易微博,每日荐诗一首。上面所推荐的诗歌,使我很惊异:“诗歌竟可以这样写。”我相信,在今天,诸位诗歌爱好者如果第一次被这样的先锋诗歌触碰,也应该是惊异的。

在这些口语的表现中,我深深发问,什么是才是诗歌的真面目,什么是现实主义?不就是来自生活,来自生命对于这个世界最纯粹的体验吗?只有剥开诗本身的外表,才能开始看到它连带的核质部分。那么这部分核是什么,就是或参与或旁观的主观意义上的“我”么。如何达到它们的统一,除了具备一双眼睛,能够看到正在发生的“事”或者“物”。第二,就是抓住真正触动我心的东西,把它呼唤出来。这种呼唤来自内心,把它呼唤出来,就是诗歌语言的形成。口语诗精炼的语言,无疑是能充分体现这种现场事实的诗歌语言。当然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口语化的诗歌,并非攻击它的人们所认为的“口水诗”。“口水诗”只能算作“口语诗”诞生后的呀呀学语的阶段,真正的口语诗,在其后的发展中已经具有了很强的语言构架和体系的。

纵观以前的学习期,我突然觉得,我落后了,中国诗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和我一样封闭的读者或者诗人没有发现而已。我在阅读了国外大量先锋诗歌后,我才感觉到,这种结果是必然,在北岛开始写意象诗的时候,国外诗歌就已经在用语言表达诗意了。我相信着那句哲理,“任何事物都是不断发展的”,“经典”不可超越,只是放在出自“经典”的社会大环境去考量的。但是,我们可以创造经典,因为,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需求,对于诗歌也不例外。这一点,在胡先生的白话运动中可以看到。如果没有创新,我们就只能固步自封。只有不断打破禁锢,不断寻求创新,在枷锁中不断反抗,捍卫生命的意志,才是好的文学现象,也真正符合文以载道。诗歌是文学题材里最自由的一种文体,但这种自由,并不是肤浅的胡写,而是忠诚于个人灵魂的书写,这种书写是具有生命意志的,也是具有诗性的。

2014年至今,我基本理清了中国诗歌发展史线路,也完成了自己对于诗歌的认识改造,开始由外转向内,这里的“内”就是内心真实的自我。我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多转变。我将个人这一时期的写作归于诗歌的见习期。我一直相信着一句话:当诗歌开始回归于日常生活时,也就离灵魂不远了。当然,要打破以往观念的写作,打破朦胧意义上的伪抒情,实现深层次的自我剖析,关注当下,是一条异常艰难的路。好在赶往这条先锋的路上,清醒的人们都在狂奔。后来,我给从不认识的诗人伊沙发了3首诗,其中一首《失眠》荣幸登上《新诗典》。这里我并不是吹嘘口语诗的好,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只是效仿以前的经典,一味的将经典出生的年代,强加于个人内心生活。那么,永远只能是在追寻艺术的路上原地大踏步。时间是检验一切事物的尺度。口语诗自上个世纪80年代起,经历了一系列的斗争,促进了它的日趋成熟。它的魅力,也越来越得到体现,从不断加入实践的老中青诗歌写作群体来看,发展是必然的。

20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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