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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贺昕作品丨永远的杏花村

 梅雨墨香 2020-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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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花一定是前世有约,不管是漫步在园林庭院,还是行走在山间小路,只要看见花,我就像看见久别重逢的故人,一定要凑上去看一看,闻一闻。花似乎也能读懂我的心思,被我收养的花,随便我怎么侍弄,它们总能开得眉开眼笑,喜气洋洋。榆林古塔镇的杏花早就在我的心底幽幽地绽放了,那里被誉为“榆林的后花园”,早春四月,文友一声召唤,便驱车直奔而去。

谁没有看过杏花?到了古塔镇,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络绎不绝地前来一睹杏花的芳容了。十万亩杏树在一夜间纵情怒放,开成排山倒海之势,放眼望去,一团团,一簇簇,仿佛是风吹落在山间的一朵朵粉色的轻云,漫山遍野流淌着不尽的诗意。

步入杏花深处,仿佛进入梦幻中的世外桃源,周身被醉人的芬芳包裹着,“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没有细雨飘洒,却有干净的风淡定从容地吹过杏林,拂过心头,天地间的尘埃都被荡涤尽净,天蓝得可爱,云白得晃眼,心明媚得如杏花般清纯。每个慕名而来的游客都不停地按着快门,把自己和杏花相依相恋的画面永久地留在底片上。杏花也如俏皮的小姑娘,真情地回馈他们,不管是耄耋之年的老者,还是懵懂顽童;不管是血气方刚的青年,还是如花似玉的少女,她都会给他们发间插几朵杏花。我们互相对视一下,摸摸自己的头发,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同行的郑老师头顶微秃,四周的头发卷曲,几朵杏花就自在地躺在发卷卷里,引得我们放声大笑,郑老师一脸茫然。

一阵风过,无数落花似轻歌曼舞的蝴蝶纷纷扑向大地,我想起《红楼梦》里那个手把花锄,临风洒泪的惜花人。舒缓的音乐从杏花林中缓缓飘荡开来,“桃花花红,杏花花白,翻山越岭寻你来……”每一朵杏花似乎都在讲述着一个或伤感或美丽的爱情故事。我又想起杜牧,在那个天潮潮地湿湿的清明节,漂泊的诗人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踽踽独行,路上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神情严肃庄重。细雨淅淅沥沥,沥沥淅淅,似剪不断的愁绪。衣衫单薄的诗人多么渴望有一杯酒驱散身上的寒意,消解心头郁结的忧愁。一个牧童披着蓑衣,横坐在牛背上慢悠悠地走来。面对诗人的问讯,牧童的手指向前方,一片杏花在烟雨迷蒙中涛涌成花的海洋,小酒旗迎风招展。诗人顿时豁然开朗,喜上眉梢,一首诗脱口而出,“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在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上,还有多少个杏花村呢?杏花盛开的时节,它们似上天遗落在凡间的点点星辰,在连绵起伏的群山里熠熠生辉。在苍苍莽莽的广阔背景上,哪怕是一株怒放的杏花,都会大放异彩。峰回路转处,崖畔畔上忽然冒出一株粉雕玉琢的杏花,心里顿生“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

那个叫赵家茆的小山村,因了杏花的濡染,多了几许诗情画意。杨柳依依,杏花飘香,春光融融,游人如织,就连寻常人家住的土窑洞,都弥漫着温润的气息。我的故乡,那个小小的杏花村呢?此时也正满坡坡满洼洼杏花花开了。

我们家窑脑畔上,门前的山圪梁梁上都长满了杏树。那都是奶奶种的,她生怕自己的一群小孙子吃不上杏,哪怕在路上捡起一颗杏核,也赶紧种到自家地里。而杏树也像那些在黄土地里摸爬滚打的受苦人一样,只要有一撮泥土,就顽强地挺出了地面。我那时还是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看着那些像毛头小婴孩一样的幼苗,不屑一顾地撇撇嘴,在心里嘀咕,那得等多久才能开上杏花花结上绵杏杏呢!然而,就在被我们冷落的空档里,它们嗖嗖地直往高里窜,几年的功夫,就超过了我的个头。后来,我永远停留在了一米六二,它们却依然心向蓝天,袅袅婷婷,状如伞盖。它们的生命比我们的生命更敌得过岁月的风雨啊!

当一树一树粉的白的杏花擦亮了群山的眼睛,唤醒了沉睡的草木,我们就在杏树下巴望着了。苏轼有词,“花褪残红青杏小。”就是那小小的青杏,也是我们童年最眷恋的味道,轻轻咬开青杏,里面酣睡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我们都叫它“狗屁心”,朝小伙伴脸上一挤,“扑哧”一声,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亮晶晶的水点点溅了满脸。吃青杏的人脸上打翻了醋坛子,看的人口水泛滥。呲着牙,吸溜着气,最后连窝头都咬不动了。

乡亲们根据口感的不同,给杏树起了形象生动的名字:水罐罐杏,甜核核杏,粘核核杏,离核核杏,羊粪珠珠杏,山药蛋蛋杏,红脸脸杏,木瓜杏,苦杏……我家窑脑畔上的那棵山药蛋蛋杏,吃一口,有一股被风吹绿了皮的山药蛋的味道,不受人青睐。它却偏偏像一位慷慨的富翁,浑身挂满了杏蛋蛋。虽然我们一跷腿就能爬上它低矮粗大的身躯,它的脚下却依然冷清。村里唯一的一棵木瓜杏,是村头老奶奶家的,绵杏杏又大又金黄,可它偏偏像一位守财奴似的,手里紧紧攥着几颗金子,高高举起。老奶奶老远看见我们来了,双手就像划船似的把我们往外哄:“娃娃们,克(去)!克(去)!”那个午后,我瞅着杏树下没人,就踮起脚尖憋足了劲蹦啊蹦啊,还是差了一点点。邻家大婶扛着锄头走过来,笑着说:“妞呀,你就躺在那杏树底下的黄土坡坡上,张大了嘴等着,黄绵杏杏就掉到你口里来了。”这主意不错!我就那么静静地躺着,眼睛不眨地张大了嘴。树影影不耐烦了,从我脸上跨过去,午后的阳光灼得我张不开眼。唉,回去吧!大门口,大婶正对妈妈哈哈笑着:“你家妞还真躺在树底下等着黄绵杏杏掉到口里来……”我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气鼓鼓地回家了。

弹杏核是童年最喜欢的游戏,有时候一直玩到日落西山。也许是我笨吧,每次都输得口袋空空如也。虽然杏核到处都是,然而大败而归总归是不体面的,因此,每次我都耷拉着脸回家。

如今,曾在杏树下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为了生计,都各奔东西,只有满山满坡的杏树守候着寂寥的山村,等候着归家的游子。它们一如既往地开放,永不疲倦地飘香。又到杏花烂漫时,我又嗅到了故乡杏花的味道,那是我记忆中永远的最醇香的味道。


作者简介:贺昕,陕西神木人,2000年毕业于宝鸡文理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07年取得陕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现就职于榆林市教育示范性综合实践基地。榆林市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延河》《榆林日报》《华商报》《西部散文选刊》《陕北》《榆林文化》《三秦广播电视报》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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