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山头有三棵大杏树,果实累累的。 树尖尖上晒得着太阳的地方,杏子们已是黄澄澄的一片了。低处伸手够得着的地方的,都还结结实实地碧绿着。 每天,去阳台上开窗或是晾衣服时,都会看看那片橙黄,心里都甜滋滋的。 今天中午的时候起了大风。这么大的风以前真的不常见。刮出了大海浪涛一样的呼啸声,刮出了机器巨轮运转的轰隆声,皮革抖动起来的猎猎战旗声。 我突然想起那些沉甸甸的杏子。跑到阳台上一看,果然,枝头上的那片橙黄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在风中涌动着的绿色海洋。 去拾杏子。 我抓起一个塑料袋就往外跑。 风,像是要把我托起来,也飞上枝头。衣服、裙子狂舞着,想要挣脱我的束缚。我冲进杏树阴下,地上已是一片金黄。 你听过果子从树上掉下来的声音吗?那种结实的、沉闷的、狠狠墩在地上的声音。它们不是一个一个地掉,它们是噼里啪啦掉雨点似的掉。 就这样把自己摔得几乎碎成几瓣,几乎摔出了杏核。杏核?对呀,或许就是要摔出杏核,更早地投入大地的怀抱,才能完成它繁衍的使命。 塑料袋根本装不下这么多杏子。 我只好去把早先放在角落里的快递盒子拿过来。 青的不要,伤得太厉害的不要,已经被小虫子、蚂蚁啥的相中的不要,这样挑挑拣拣的才好歹装下了。 让人很心疼的。有的还是青的,就连着树枝一起被刮下来了。那些看起来熟了的也还没熟透。两瓣结合部的那道半圆的沟还是青黄色的,还硬铮铮的。 杏子果实的品质并不是很好。已经八分熟的杏子肉中的粗纤维还都硬得扎舌头,有轻微的酸涩。鲜少有熟的完全的,大都熟一半青一半。 这些杏树当初应该是为了赏花而栽种的。离小区不远处就有一个杏花大道,路两边栽的都是杏树,偶尔有路人停下来摘个杏子尝尝酸甜。 赏杏花。 好像这些年赏的都是樱花啊,杜鹃啊什么的,微雨中的杏花村离人们渐行渐远了。 据说,早年时的杏花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还是颇高的。 比如治病不收钱的三国名医董奉,治好病人后,只要求病人给他种棵杏树就行了。如此长年累月的,他的家竟成了一大片杏林,被称为“董仙杏林”,那可是来自百姓的对医术和医德的最高美誉。 而孔子讲学的地方叫“杏坛”。杏花跟师者、传承又挂上了勾,这也是早年许多学校周边多栽杏树的原因吧。 还有,唐代科举考试新科进士们都要参加的探花宴是在杏园举行的,杏花腋被称作“及第花”。 兜兜转转,花还是那株花,意味却完全不一样了。一切不过是我们自娱自乐的游戏罢了。就是这样,几段文字,一场中午的大风,就改变了一种花、一树将熟的果子的命运。 好在,花和果子们好像并不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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