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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作家‖【一颗杏树】◆崔红艳

 白云之边 2021-04-15


作者简介

 
崔红艳,笔名低吟浅唱,德州市作协会员,山东散文学会会员,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签约作家,喜欢文字、音乐、徒步、旅行,相信慈悲福慧、美好良善。作品散见于《山东文学》《鲁北文学》《洛北文艺》《庆云文艺》《德州日报》《长河晨刊》《大众日报》《今日作家》《时花文学》《作家导刊》《点读文学》等报刊、杂志、公众号。

一颗杏树


它是我老家里的一棵杏树。

记忆里,它大概只存活了七八年, 开了两三次花,结了四五棵青杏。

但在那时却给了我无限的惊喜和期许。

它是我在拔草时无意间发现的,然后满心欢喜地在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下,小心翼翼地移栽回来的。

我确信它是棵杏树,因为在移栽的时候,镰刀不小心弄散了土,露出挂了半个杏核的根部。

我如获至宝,精心浇水照管,盼望有一天,它也能像老杜家的杏树一样——黄灿灿的大甜杏压弯了枝梢,结得我家的筐满盆满,让村里大人小孩经过时也指指点点羡慕一番。

寒来暑往,这棵小杏树一天天长大。每当春天万物萌发的季节,我就会连续不间断地去看它,看它萌发的是叶子还是花骨朵。但每次都会令我失望。于是便跑去问母亲:“我们的杏树什么时侯能开花呀?“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卖钱”母亲说。要四年呀!四年的时间该有多么漫长!

四年的时间到了,在我一次又一次跑去看它,最后发现萌芽的依然是叶子时,我很失望。于是又跑去问祖母,祖母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卖钱”。我着急了“可是,已经四年了呀!”“那就再等两年呗”祖母漫不经心地说。在大人看了,这是件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事,而且她们从未指望一棵小孩子随便从哪里起回来的野数能结出果子来。只所以保留着,全当是哄孩子了。

在我几乎绝望失去耐心的第五年里,它竟然开花了。那天上厕所经过,无意发现枝头竟开出一朵小花,这朵粉白色的小花在春寒料峭的寒风中,在周围还光秃秃的树干中,那么娇弱,又那么耀眼夺目。什么时候开的呀?!我竟没发现呢!

我惊喜万分,于是狂叫着,跑跳着去告诉祖母和母亲。

我跟同学炫耀,我家的杏树开花了呢,并在同学撺掇央求下,答应结了杏子,与她们分食。

看杏花,成了我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要做和那段时间最快乐的事,一朵两朵三朵……我细数着,从来没觉得哪种花比眼前的杏花更美。看到花朵在枝头摇曳,仿佛一颗颗大甜杏在向我招手,我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眼前尽是拿着篮子摘甜杏的场景。

但令人气愤的是,在我一次清点花朵时,竟发现有几朵花是残缺不全的,再看旁边树叉上落着的家雀,嘴角残存着啄食的花瓣,在哪儿歪着头叽叽喳喳冲我叫呢!这下可把我气坏了,捡起块大砖头,把它们一哄而散,可不多时,它们又飞了回来,几次三番,弄得我精疲力尽。

我恨透了这些家雀,也为此绞尽脑汁,我先是拿塑料袋绑在树枝上,风一吹沙沙响,来吓唬驱赶它们,只一两天功夫,“黔驴技穷”,它们看这小小的塑料袋,没什么危险和威力,便又放心大胆、肆无忌惮地来啄食。于是我又做了许多风车,绑在树叉上,也没抵挡住它们的偷袭。本来为数不多的花朵,风吹鸟啄,到最后一个杏子也没落着。害我空欢喜一场。

第六年的时候,我照旧跟那些鸟雀斗智斗勇,最后落了两三棵青杏。我一天天去看它们,按耐不住内心的急切和喜悦,看它们从豆粒大小,一天天饱满成长起来。终于在一次放学回家安奈不住,摘了一颗,结果又算又涩得没法吃……母亲说:“它即使结了杏子,也不是那种又甜又黄的大面杏”

后来我异地求学,要一周或半月才能回来一次,便少有见它。

再后来,这棵杏树生长的地方,父母规划着要盖个鸡窝,它碍了事。

那一年,一次周末回家。父亲说:“这棵杏树不成器,这些年也没结个果子,即便结了果子,没经过嫁接的野树,结出来的果子也是又酸又涩的,没法吃!那就把它砍掉吧”我没言语。心疼却没办法,只能这样吧,它的确结不出令我们期待的又甜又大的杏子。我不能说服父亲。在父母看来,给鸡群垒个既宽敞又结实的鸡窝,避免黄鼠狼的偷袭,要比保留这颗无用的杏树值得多。

于是这颗杏树便被连根拔起,变成了一堆烧饭的柴火。

“怪不得一直不旺像呢,原来下面都是碎石瓦砾呀!”父亲在刨除这棵杏树时说。

这时我们才恍然大悟。

在它存活的七八年里,它大约从来没有繁盛过。它总是不那么精神,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它总好像要在某个寒冷的冬天死去,来年却又在春风的呼唤下醒来,然后跟其它的树木一样,绿它的叶子;它从来没有让人赞叹羡慕过,在别人家的桃花杏花伸展开腰肢,在枝头扬眉吐气,争相媲美时,它依旧畏畏缩缩的,就连开出的花朵也是小小的,它的花朵那么不起眼,它甚至吸引不来蜜蜂和蝴蝶来采蜜,为它授粉。

又到桃花、杏花盛开的季节。在几十年之后的今天,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又想起它。我开始心疼它。心疼它短暂的生命;心疼它既要顶着夏日的烈日,冬天的严寒,抵御狂风暴雨的袭击,又要克服脚下的石头瓦砾,在碎石碎瓦之间探寻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让自己在大地上站住脚根;心疼它,在克服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就要在天地间狂妄地生长时,却被连根拔起,心疼它,那么努力地生长,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把它留下来,没人对它有一丝丝的留恋和不舍。

直到现在,我仍然喜欢结在树上的果子,摆在超市里成堆的果子便不稀罕。也许并不是喜欢果子本身,而是喜欢那种采摘收获时的喜悦和看着果子一天一天长大给于人的希望和期许吧。

这颗小杏树,它也应该是幸福的。因为它曾让一个孩子那么百般呵护宠爱过,倾注了一个孩子那么多的心思和精力,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给一个孩子带来那么多的快乐和希望。

那么,它的一生也应该算是得以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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