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张建云 《孟子》开讲23天。 十七八岁的时候有个朋友，因为都喜欢写诗，就交往多一些。印象里他特别会恋爱，多愁善感还出手阔绰。后来知道他父亲是某部师长，与我一起除了谈诗词，谈女孩，话里话外就是父亲又晋职了，又加薪了，又请客了，又旅游了。听得我目瞪口呆，那个时间我连一件多余的背心都买不起。 20多年后见到他，在一家社区单位上班，全然没了当年的自信，也像很多人一样怨天尤人，平庸得令我意外而心疼。 按常理，父亲无限风光，儿子怎么也得蒸蒸日上，但命运却总会当头一棒，击打得人清醒而无奈。 一直有个疑惑，这位朋友为何没有承袭父亲的威信与成就？ 前两年听到季羡林先生与儿子的家庭矛盾就更糊涂了。北大教授、权威学者、国学大师竟然祸起萧墙，对孩子行为束手无策，甚至反目为仇。 师长孩子很平庸，教授儿子却逆反，是偶然吗？ 带着这个问题努力观察社会上有影响力的人。一代影星成龙、张国立先生的儿子吸毒，一代歌星李双江老师的儿子强奸，以及某身价数千亿的企业家，其子每天在娱乐圈打情骂俏、惹是生非。 身边人似乎也不容乐观。有个作家朋友的孩子偏科，偏语文，偏作文。偏得不及格，偏得作文几乎得零分。有个获评全国优秀教师的朋友，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接近弟子三千，自家孩子却因为打架进了派出所。尤其企业老板，与孩子交流和引导更加令人堪忧。 我甚至开始苦恼，一代英雄一代衰是个规律吗？ 是，还真是。 孔子之伟大无可比拟，但其子孔鲤却业绩平平。隔了一辈，孙子子思又跃然纸上，名满天下。到曲阜参观的时候，导游戏说孔家之事。说孔鲤对父亲说，你爸不如我爸。这是自然，孔鲤的父亲是孔子，孔子的父亲是叔梁纥（hé），虽是当时的鲁国猛将，但声明自是无法与儿子孔子相比。孔鲤还说，你儿子不如我儿子。这又是一句不幸言中的话。孔鲤的儿子子思，是《中庸》的作者，学说自成一派，亦是比父亲孔鲤高出许多。 这种奇怪的父强子弱现象似乎得出一些结论：父亲太忙了，没时间照顾孩子，管理孩子，以至于少了沟通，缺了交流。再加上儿子自持父母大旗，又少了自律与学习。 我继续向前追溯。追溯到孔子以前的两千年——尧舜时代。帝尧在选择接班人的时候不顾大臣举荐自己的儿子丹朱，而毅然决然的自民间海选，培养舜成为一代君王。 为何？ 因为儿子不争气。 《尚书·尧典篇》记录了朝堂之上的举荐评选全过程，帝尧给儿子两个字评价：嚚（yín）讼。意思是自己不争气儿子有毛病，奸诈、狡猾而好争讼。 一言以弊之：我的教育失败。 孟子谈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关系。说有的国家城墙不是不高，护城河不是不深，兵器不是不锋利，甲胄不是不坚固，粮草也不是不充足，但守城人还是弃城而逃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人不和。 原文：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从部队首长、大学教授、领导干部到一代圣人，不是没资源，不是没背景，不是没文化，不是没情怀，不是没地位，也不是没权威。 但部分人咋就在子女教育上不如人意呢？ 人是宇宙的精灵，也是家国和日子的精灵。很多领导、老师、父母一心把精力和时间放在事业上、理想上、甚至人类情怀上，却因为忙碌而忽视了与孩子沟通。 我们在这里只谈沟通。沟通也未必是每天与孩子在一起。中国人的忙碌几乎没有几个超过梁启超。先生一生三大功勋：变法、文章和教子。 策动、实施戊戌变法是把生命置之度外的勇气，这一件事足以留名千古。而在如此紧张、忙碌、倾尽全力的时间里，竟然还创作了1400多万的文字。而先生的寿命只有56岁。大约每天1300字。但，当时没电脑，没手机，只是毛笔手书。 此外，还有让后人无法不仰视、确实难企及的是人家的家风教育：一生九子女，无一不成才。长女思顺，诗词研究专家；长子思成，著名建筑学家、“中央研究院”院士；次子思永，著名考古学家、“中央研究院”院士；三子思忠，西点军校毕业，参与淞沪抗战；次女思庄，北京大学图书馆副馆长、著名图书馆学家；四子思达，经济学家，合著《中国近代经济史》；三女思懿，著名社会活动家；四女思宁，早年就读南开大学，后奔赴新四军参加革命；五子思礼，火箭控制系统专家、中科院院士。后人赞颂：一门三院士，九子皆才俊。 家风业绩，为何如此骄人？ 先生从孩子的事业、学业、友情、爱情、婚姻、理想、读书无一不关注。一生为孩子们写了400多封信。 后来，便将这比我大100岁的先生当作我崇拜并决定用一生之力学习的人。 我本身是很平庸的，但会尽更大的力量，花更多的时间在孩子身上。无论多忙，不能忘记与孩子沟通。每周的家庭会议，即便在很远的地方也要回来开。一家人的交流，除了其乐融融，更多的是倾听孩子们心声，了解他们的心理变化。 最近，发现儿子喜欢与同学喝酒。于是，断然戒酒。我曾经喜欢喝酒，孩子喜欢喝酒就在所难免。中年戒酒是毅力，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戒酒。 对自己进行严格管理，是不想输在家庭里，是不想让孩子输在我的身上。我的出生简单而平庸，父母没有高级的知识和多余的财富，也没有得到更好的教育，天时、地利似乎都不占，但我可以将人和物尽其用。我不愿做那个弃诚而走的逃兵。与妻子和，与孩子和，与父母和，与兄弟和，与朋友和，与我的老师、我的学生和，与我的读者和听众和。跟重要的是与自己和。 何为与自己和？ 1、严格自律； 2、深刻自省； 3、认真学习； 4、智慧助人； 5、树立远大理想，一步一步向之靠近。 这大概叫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吧。 今天的原文选自《孟子·公孙丑章句下·第一节》：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张建云 作家、国学学者 《中国家风》主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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