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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杨金国 我一直以为狗不通人性，你也无法与狗讲理。人再恶，至少找点歪理，与你理论两个回合再动手；即便动手也有个轻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脱不了干系。而狗则不然，狂吠两声，上来就咬；更有甚者，你尚不知狗在何处，说时迟那时快，它已蹿到你身边，张口血盆大口，不咬也够吓死你！小时候怕狗那是出了名的，哪家有狗，一定绕他家百米远走过，手里还不忘拿块砖或是一截棍棒，万一恶狗狂吠而来，首先对着它掷半截砖，趁狗追砖而去，赶紧拔腿开溜；但偶尔也会遇到无声的恶狗，一不留神它已蹿到你面前，我举起手中的家伙，张牙舞爪地威胁对方，其实自己已吓得半死不活，此时不得已豁出去了，将手中的砖头对着狗扔出，狗随砖而去，但因离得太近，即便如此却来不及逃之夭夭，只能随手再次拿起身边的任何东西顽强抵抗……往往正在我拼命挣扎，以死搏命的时候，狗主人出现了，不紧不慢，装模作样，呼朋唤友似的将狗唤走。眼看着人与狗已扬长而去，这时我咬牙切齿，跺脚发狠，心中忿忿不平，我凭什么要被你的恶狗威胁，我偷你的还是抢你的了？我被你恶狗吓得魂不附体，四肢僵直，你却连一声道歉的话都没有！凭什么？但转念一想，既是人狗已去，未被狗咬已算幸运，哪还有心再去计较，万一遇上个无良之辈，再放狗来咬你一通咋办？于是，拍拍手上的泥土，自认倒霉，走人。我实在不理解天下哪来那么多人爱狗，都说狗是人类的朋友，可瞧它狗眼看人，以势欺生，逮住人就撕咬的德性，天生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总以为你偷了它家的东西，如此兽类怎会是人类朋友？自认为狗是他朋友的人，也必是狗的朋友，我无法想象与狗称兄道弟之辈是何等心理？而我，老实说，岂止做不了狗的朋友，简直就是狗的敌人，不然狗何故总是找我作对？滑稽的是，说起来我还是狗年出生，十二生肖里属狗无疑，可偏偏与狗无缘！高中毕业那年，不知家人从哪里抱回来一只狗仔，毛色土灰里泛着黄，耳朵向前搭下来，眼睛圆圆的、亮晶晶的，走路摇摇摆摆，样子呆萌极了。你喂它一次美食，它便记住你，你走到哪它就跟到哪，你站着不动，它就歪着头，一双稚嫩的眼睛看着你。本来我以天下狗为恶，但不曾想这狗仔让我对狗似乎有了好感，我不知道它长大后是否会欺负我，但起码现在它还幼小得不足以对我造成危险，于是，有一次，我试图抓住狗耳朵拎起来，看它有什么反应，就像我抓住兔耳朵拎起来一样，谁知那狗仔子并不像兔一样温顺可人，相反狂躁不已，四只狗腿在空中乱舞，嘴里发出尖锐的呼叫声，吓得我坚持不了三秒钟便赶紧扔掉，这狗仔子在地上滚了两滚，跑得没了狗影。这之后，狗仔子整整一个礼拜不理我，我走到前门，它就走到后门；我走到后门，它就走到前门，我任性跟着它兜圈子，它就越过门槛跑到户外，四条腿移动的速度远比两条腿快，边跑还边回头看我，眼睛睁得溜圆，翻出眼白，露出凶光，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一副委屈恼怒的模样，分明在说“你再跟我当心咬你没商量”。从此我知道这狗仔子也真不是好惹的，别看它土里土气，毛色越长越显出灰黑色，样子越来越憨厚，但惹急了它便跟你较真，而较起真来凝然一副“士可杀而不可辱”的气概，但我仍不服气，这么小的狗仔子我都制服不了，还指望长大了再收拾你？怕是到时候反倒被它欺负。这么想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次，它不在意挡住我的去路，我也不在意踩了它的腿，狗仔子痛得哇地叫了一声，掉头就要咬我，被我一脚踢出去好远，然后爬起来滚出了家门。
这之后一连几天不见，即便偶尔打个照面又逃得无影无踪，我也懒得理睬，就当家里没它。半年后，我有事要外出一段时间，临走前见过狗一面，呵，这家伙今非昔比，几个月前的土狗仔子已成彪悍的大狗，背脊上黑色的毛油光水滑地朝两则披下，走起路来尾巴竖着，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腔调，它见我与我见它都有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感。一个月后，我从外面回来，家里人告诉我狗没了，“怎么会？跑了？”我问。但据说八成被人家打死吃肉了，“很有可能，”我想，那年代粮食紧张，更是整月不闻肉味。家人还怪我外出时间太长，否则没人敢动狗身上一根毛，打狗者都是年龄与我相仿的邻居，平时没人敢动手。没想到，我在家狗与我作斗，我不在家狗连性命都丢了。这之后不久的一天上午，人们在一处场院里干活，多数人站着无事闲聊，距离我三十米开外，一只饿瘪了肚皮的淡黄色土狗在场院里徘徊，边走边低头在地面上寻找食物，不知是一见狗就来气，还是手头痒，总之就想来点恶作剧，我随手捡起身边的半截砖块，顺手抛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脑门，一丝挣扎与反抗没有，只见那狗无声无息地闭上眼睛，匍匐在地，好似倒地小憩一般。有好事者接连惊呼狗中风了！场院里所有的人都围拢过来，仔细观察倒地不起的狗，无不啧啧称奇，从未有人听说过狗会中风，但眼前这狗莫名其妙地卧地不起又怎么解释？其实，大呼狗“中风”的人曾亲眼看到我抛砖，但因狗主人在场，不想惹是生非。恰在众人正围着病狗议论纷纷时，狗似一觉醒来，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稳稳当当地走去，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人说狗有九条命，狗死后只要倒伏在地，就命不会绝，八成可以死而复生。这听起来像希腊神话里的安泰，只要双脚着地，便力大无比，源于其母盖娅是大地之神。
不知这是否算一劫，从此，狗对我的态度更加恶劣。狗们似乎以基因相呼应，不必口口相传就都知道我是它们的天敌，无论走到哪里，狗看我的样子都充满了敌意，两耳临空竖直，双目充血怒视，一副凶神恶煞般模样，随时准备扑上来，对此，我不得不分外小心，每遇狗必仔细观察其表情，注意它是否摆出进攻的架势。
作者简历：杨金国，上海人。1958年出生，属狗，高中毕业后，从事众多职业，先是务农，再是当兵，入上海大学，毕业后在商业部门工作，再到日本工作学习，回国后在日企工作多年，从翻译到管理者，现在退休在民企回用。爱好阅读，写作， 对文学历史政治经济音乐旅游等有广泛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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