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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线上平台：木沐读书 作者简介：张亚林，皖中派河人。爱诗习诗多年，发表作品近四十万字。作品散见《诗刊》《散文诗》《作家天地》《诗歌周刊》等刊物。 酒肉穿肠过。 呃，酒嘛，容我放一旁；至于肉，哪里放得下？且我偏偏以为，那肉，是猪肉。 读《东京梦华录》，得知北宋汴京城的南熏门，似乎专为猪大开：“每日至晚，每群万数”，流入城内。这由白猪黑猪花猪组成的方阵，潮水一般涌入那时百万人居住的大都市，却能保持队形，“无有乱行者”，端的可爱哦。 这些肥头大耳者，一入城门，就意味着永世不返。可它们个个临危不惧，其表现出来的非凡之自控力，真令人刮目相待！ 我想，北宋那时候，像王小波笔下的特立独行的猪，还没问世吧。否则，要是有几头“害群之猪”，横行于繁华都市之街衢，口中模仿诸如“觱篥”、“鼙鼓”之声，既显“豕突”之威，又醒浮世之梦，多好！ 可惜，那时的猪们，太纯粹了！ 我最初知道“酒肉穿肠过”这五个字，是年少时看电影《少林寺》，听小和尚觉远的师傅说的。尽管影片中小和尚吃的是狗肉，我还是以为，穿肠而过的，以猪肉为宜。 在乡下人眼里，狗肉上不了正席，是不被待见的。而猪肉则重要到“礼”的地步，比如看望生病的亲戚，称上三斤猪肉慰问一下，场面上也就过得去了。那时三斤猪肉，仅仅两三块钱而已，可不是愿意花钱就能买到猪肉的，紧俏的猪肉，凭票供应。听奶奶说，村里的秃三就是仗着嘴角抹了猪油的扮相，才讨到老婆的。所以上初中读《范进中举》，无端就突发奇想——要是胡屠户打我一个耳光就好了，因为文中写道：“胡老爹方才这个嘴巴打的亲切，少顷范老爷洗脸，还要洗下半盆猪油来！”嘴角抹猪油，娶了老婆。我有一方猪油脸，还怕班花不寻死觅活地追求我么！ 然而，回顾整个少年时代，我家一贫如洗，连猪油也难以吃上的，遑论猪肉。 印象特深的是有一回，奶奶用猪油泡了锅巴，盛我一碗，直吃得我满嘴牙齿，蹈之舞之。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自那时始，我叫“猪油蒙了心”，一直钟情于猪肉。在我整个味觉体系里，“黑面郎”一直以红烧的招牌姿态，雄踞霸主之位。 那时，不常吃猪油的我，却整日围着猪打转转。打猪草、拾猪粪，都是我的强项。 打猪草，是确保猪有吃的。民以食为天，猪亦然。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乡下人仍挣扎在大集体里，一脸菜色。不知为什么，那时家家户户连烧锅的柴草都紧缺，非得常常砍草，以备烧锅之需。这样一来，田野上的野草数量就急剧下降。受此影响，打猪草，就成了一项异常艰苦的差事。八九岁的我，已明确自己所打的猪草，有老嫩之分。不像而今有猪一样体积却没猪一般智力的渣男，上至老妪下至嫩妞，一路通吃。 打来的嫩猪草，只是猪的零食。一个猛子扎进水塘里抓几把水草；或钻进雨后不久的玉米地、棉花田里割一些嫩草头；或揪一些山芋叶子，就可以把猪给打发了。老的，则是猪的主食，是猪饲料的主要成分。那时人工饲养的猪，无缘碰上“瘦肉精”之类的高级补品，得慢慢熬生活。我的家猪，熬得年少的我在夏秋两季的日中午时，总得拎着竹篮，握着镰刀，目光如电地流窜于田间地头。那时乡下的田埂，清一色光溜溜的，早被剃成了和尚头。迈步田埂上，似乎听得到敲击木鱼的回响。 和那时的人一样，猪吃得太糙，就必然吃得够多。我家的猪，其所食用的多是草晒干后，加工而成的饲料，所以，胃口特好，特能吃。人没得吃的不要紧，猪要是没得吃的，那可万万使不得。猪是每家每户的聚宝盆，毫不夸张地说，我家猪的地位之高，无与伦比。 与猪的高位置相比，我之位置，几乎低到尘埃里。因我不单要心中有猪，还得竭诚为之服务——适时跟踪，长期包养——提供猪饲料。 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的左手五根手指，历历可数的刀疤，就有十七道之多。现在想想，哪一道疤痕，不是服务于猪的确证啊！ 而拾猪粪，乃源于“跟猪”之重任。每天一大早，我眼皮一抹，就“跟猪”一道，看日出东方，盼猪屁眼拉屎。 跟猪的“跟”字，在我们乡下，很有些“嫁鸡随鸡”的意思。比如某某嫁给了某某，就被说成某某跟了某某。由此可见，乡下人的“跟猪”意志，是颇为坚定的。 “跟猪”的职责主要分两大块： 其一是让猪拱土，让猪拱嘴找到最快慰的口感。拱土是猪的最爱，松软黄土下，原味的泥土气息，以及鲜嫩的草根，会让猪从吻突到臀部都颤动着幸福的因子。只有熟悉猪的人才知道，猪嘴比人嘴更胜两筹。除了吃喝，打呵呵之外，猪嘴能通过拱一拱的方式，自娱自乐；至于献身人类之后，它的拱嘴部分，或腌或𠧧，都不失为下酒的好菜。 其二就是提着粪箕，随时准备捡拾猪粪。虽说是大集体，可每家每户都有一块“自留地”。“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肥，怎么来？来自猪屁眼！蒲松龄曾教导我们：“养猪乃种田之要务”。可他只说对了一半，我家养猪，还有一部辛酸史——一年到头，养肥的大猪，得交给生产队，抵工分。因为我父亲不是农民，家里挣工分的，仅母亲一人。劳力多的人家，最终得到什么呢？——我家的猪或别人家的猪！也就是说，我所围绕的猪，在腊月，终究要归属他人了。 在菜籽油都是用根筷子蘸着吃几滴的日子里，猪肉几乎不登场。但到了年关，猪肉是压轴的大戏。歌剧《白毛女》中，穷得叮当响的大春哥过春节，不也用二斤米换回一斤肉嘛。 上小学时，碰到一本面目全非的旧书，巧的是有“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精彩文字，读了后，一直为“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下了“一阵的肉雨”而惋惜不已。唉，那么好的食材，愣是白费了！ 我家的猪压根不知道，离开了“少东家”，迎接它的即是杀猪刀。 在岁末，杀年猪，算是现实版的“贺岁片”。 时间照例是傍晚，汽油灯点上了。孩子们聚在一起玩游戏，几个头扎围巾的妇人倚在一起，一边嘁嘁喳喳，一边纳鞋底。猪已经被几个壮汉死死摁在木架子上了，绰号“老螃蟹”的屠夫，面对着声嘶力竭的猪，猛吸了几口烟，突然贴身过去，一手攥住猪耳朵，一手操刀插入猪喉咙。一瞬间，殷红的猪血，随着猪的吼声，有节奏地喷射出来。 “老螃蟹”活像《林海雪原》里的小炉匠，村子里小孩都讨厌他。在他杀气腾腾之际，我竟对他生出丝丝缕缕的亲切感。 杀猪的场面十分血腥，可奇怪的是，连小孩子也毫不害怕，反而在血腥中，将游戏推向高潮。 腰盆里的开水已备就，宰杀后的猪也被“老螃蟹”吹得肿胀如牛。“噗”地一声，猪体入盆；“歘”“歘”“歘”，三下五除二，“老螃蟹”就刮净了猪毛。随即，开膛剖肚。 猪脑子怎么会彻悟呢——在人间，倘若浑身都是宝，自是包藏大祸患啊！ 猴精的孩子头，会在“老螃蟹”将一爿猪肉刚挂上大铁钩时，一伸手，扯下瞅准的一小块猪油，放到嘴里，故意夸大咀嚼的声音，惹得其他孩子一声声杀猪般尖叫。 猪油！猪油！丝滑，柔腻，甫一入口，满嘴生津，啊哦！“便胜却人间无数”啊…… 什么时候，我家也来杀头猪！母亲看着不远处的汽油灯，天籁一般对我说。 很快，分田到户了，白米饭可以甩开腮帮放开肚皮去享用了，猪也不用抵工分了。母亲放言，今年我们自家杀猪过年！ 多么振奋人心的决定啊，我们终于可以主宰一头猪的命运了！ 杀死终日相伴的猪，却让我振奋，可见生活不在同一层次上，是没有货真价实的阶级友谊的。要是两头朝夕相处的猪，其中一头死于“老螃蟹”的屠刀之下，另一头定会凄凄惨惨戚戚的。 真到了杀猪的时候，家里仅仅留下了一些颈口肉，原本准备留下的猪肚子，也叫邻人买去了，说煨着吃最滋补。 后来连猪骨头的命运我母亲也决定不了，“老螃蟹”说，他的砍刀劈肉损了刀刃，要送些骨头给铁匠，好给淬淬火。 吃杀猪饭是大人的事儿，等待他们吃完是漫长的。和奶奶坐在灶间，我睡意沉沉。忽然二舅喊我，原来他和我三爷搳拳，连输三杯，耍赖，叫我过去代喝一杯呢。 初次喝酒，难免有些忸怩，却是一口干了老白干。怕是太过于干脆了，那股辛辣的冲劲，差点把我呛出泪来。倒是二舅搛来那块红烧大肥肉，一如鲜膏，香糯可人。一连好几天，我的口齿间皆袅绕着猪肉的芬芳，通体舒泰，飘飘欲仙…… 木沐排行榜 已在《木沐读书》上推送过文章的作者名单如下（以文章发表的先后顺序排列，目前已经有255位作家荣登木沐排行榜，其中安徽69位、山东26位、湖南23位、江苏19位、重庆12位，为木沐读书排行榜前五）： 一、 安徽： 1、许辉 2、潘小平 3、张庆龙 4、梅雨墨5、唐旭艳 6、姚尚书 7、王家运 8、陈玲9、黄丹丹 10、阿紫 11、刘晓凤 12、彭光品13、刘宏江 14、邹辉15、张易亨 16、黄圣凤17、严明 18、徐艳友 19、姚尚书 20、宝茜 21、孙辉 22、金迟 23、周岑岑 24、史太群25、胡占敏 26、赵爱霞 27、曹孟伦 28、张正旭 29、安宜生 30、高怀和 31、薛业忠 32、毕子祥 33、许道连 34、苏金文 35、宋同文 36、彭光品 37、王忠正 38、廖丽 39、司舜 40、张恒 41、陈进42、程永生 43、刘家宝 44、邱晓鸣 45、赵克明 46、赵兰 47、金鹏 48、陈艳49、吕树国 50、肖震 51、陈锐 52、朱晓军 53、刘应姣 54、刘檀风 55、陶静 56、张建春57、周芳 58、郜芬59、钱广安 60、季纯贤 61、李晓莉62、鹿伦琼63、黄璜64、彭均生65、单宝霖 66、王琼67、李惠68、任志鸿69、张亚林 二、上海： 1、安谅 2、河丁 3、苏岚烟4、单金龙 三、北京： 1、马雪花 2、绿藜 3、陶瑰丽4、白岩 四、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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